她原就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現下聽到此話,更是兩頰泛起紅暈。這本該是女子被說中心事後帶著幾分羞惱的自然反應,不過在她的雙眼裡,卻隻有惱意,沒有羞意。她說:“還請少莊主自重。”
喬衡隻是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以作回應。
華真真被她笑得又委屈,又尷尬,實在想不出自己又是哪裡做錯了。她隻得連忙轉移話題:“楚留香的確是一個值得結交的人,少莊主可是與他一見如故了?”
她聽到他輕極緩極地反問了一句:“一見如故?”
“若不是一見如故,少莊主又怎會毫無顧慮的告知他如此多的秘密?”
喬衡無所謂地說:“不過是些陳年老賬,說了又如何。”
華真真:“也隻有少莊主這等身份的人才會對此不以為意了,少莊主豈會想不到常人會如何看待這些*之事的?”
喬衡:“楚留香又豈是常人?”
華真真:“不過是一席話的功夫,少莊主就如此高看楚留香,不是一見如故是什麼?”
她看到他那如寒潭幽穀的雙眼裡泛起絲絲嘲弄,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麼,沒等她分辨清楚,他的雙眼又恢複成了她所熟悉的冷凝蕭肅。
他道:“若真如此,我說的就該是天楓十四郎、石觀音、妙僧無花之間的二三事了。”
雜七雜八的江湖秘辛他說了一大堆,真正與楚留香休戚相關的事情卻是一個也無。
華真真愣了一下,這三個人名裡麵她聽說過兩個。若問江湖中武功最高、容貌最美的女子是誰?自是非石觀音莫屬。要問當今天下,誰的琴彈得最好,誰的畫畫得最好,誰的詩作得令人*,誰的菜燒得妙絕天下,人們也隻會回答妙僧無花。雖然她覺得旁邊這位原少莊主在前三點上不一定輸於妙僧無花,但她覺得像他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定是不會做菜燒飯的。
她下意識地問:“這天楓十四郎又是誰,如何能與另兩人相提並論?”
喬衡:“他乃石觀音之夫,無花之父,你說他為何能與他們二人相提並論?”
她幾乎要驚叫不可能,石觀音怎麼可能已嫁為人婦?無花這種溫柔善良的僧人,怎麼可能是石觀音那個殺人如麻心狠手辣女魔頭的兒子?
華真真:“無花他,他……”
喬衡隻是隨口說道:“莫非你還真信這世上有什麼完美無趣之人?你看見我了,也就看見那位妙僧了。”
華真真瞪大眼睛,卻無從反駁什麼。
她以為這是無爭山莊依靠自己的名望人脈才探得的秘聞,但這些事情即使是原老莊主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喬衡的那位車夫,此時就像個聾子一樣,對自己少主人所說的一切都不聞也不問。
而喬衡更是如此,明明知道一切,可在楚留香麵前,他偏偏什麼都沒說。
……
秋去冬來,冬逝春臨,又是一年過去。
張嘯林,男,約莫三十五六的年紀,嗜酒、好賭、急/色,這就是楚留香經過偽裝後的新身份。
此時他正在濟南城最大的賭場“快/活堂”中。
華燈初上,濟南城街道上的行人已經漸漸稀少,更有幾家店鋪正準備打烊,而快/活堂裡仍舊熱鬨非凡,人聲鼎沸,男人的汗水、女人的脂粉香、酒水煙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說不清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味。
“張嘯林”手裡抽著嬌滴滴的快/活堂侍女遞過來的旱煙,半晌,他吐出了一口白霧,掏出了兩張一萬的銀票壓在了桌麵上:“押天門。”
轉眼,這兩萬就全賠了進去。
旁邊的看客無比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張嘯林倒是不以為意地摟過身旁的一個少女,哈哈笑了幾聲,毫不在意道:“等會馬上就能贏回來。”
少女溫軟的身子嵌在他懷裡,她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胸膛,滿臉的依戀。
他把旱煙放到一邊,從懷裡又拿出足有三萬兩的銀票,剛要重新押上去,他卻怔住了。
他的眼睛正注視著闊堂裡的某處,一眨也不眨。那眼神古怪得很,就仿佛他手裡的三萬兩銀票突然化作了三張白紙,上麵畫著三隻王/八;他的表同樣古怪,就好像他看到自己麵前突然躥過了一隻大耗子,它嘴裡還在學著貓叫。
因為他見到了一個本不會、也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在他眼裡,對方有可能出現在某場比武盛會上,有可能出現在文人集會中,也有可能作為一名客人出現在某門某派,但萬萬不可能出現在“快/活堂”這種下/三/濫的地方。
但他就是出現在這裡了。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他年前剛結識的一位好友,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雲。
白日見鬼莫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