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怔住,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風秋,像是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對他開口。
他盯著風秋,慢慢開口道:“你說什麼?”
風秋依然是斂了笑意的模樣——她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態, 至少她在李園的這段日子裡,哪怕是被李琦當麵暗諷, 也從沒有神色繃直到這種程度的情況。
李琦看著風秋,眼角微微揚起, 竟還笑得出來:“我有哪一句話說的不是事實嗎”
風秋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她看著李琦,就像看個熊娃!
憐星是什麼人,移花宮是什麼地方。你站在彆人的地盤上嘲笑他的主人——找死也不是這樣的辦法。
更何況——
風秋抿了抿嘴角:“你哥哥應該教過你最基本的待人處事, 李園簪纓世家、滿門風流,如果你沒有從你大哥身上學到最基本的禮儀, 那這裡也不適合你。安頓好林夫人, 我就帶你去彆的地方避難。”
李琦目光閃爍沒有開口,風秋實在是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但足夠讓人頭疼倒是真的。
李琦原本明明瞧起來就在暴怒的邊緣, 可當風秋說出更“嚴重”的話後,他卻反而又不生氣了。他甚至真的笑了笑,對風秋說:“你帶我去彆的地方?”
他壓低了聲音, 音尾莫名帶著甜膩的味道:“好呀。”
風秋:“……?”你這孩子怎麼都不按套路出牌的?
風秋茫然, 顯然不知道李琦這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不生氣的性格到底是誰養出來的——她正想著怎麼接李琦的話,憐星先替她回了。
憐星瞥了背著手神情散漫的李琦一眼, 複對風秋道:“我不是會和孩子計較的人。”
他溫和又寬容:“何況又是楓娘的朋友。”
風秋不免越發愧疚。連乞丐都會在意身上的殘缺, 更何況是幾乎什麼都擁有了的憐星。白紙上的一點黑從來是最讓人在意的部分, 憐星的個性風秋又不是不了解。他哪裡是真的寬容良善,風秋還記得幼時憐星尚未能完全接受自己殘疾的時候,因新來的裁衣人想著夏日天熱,未給他的夏服裁出長長的衣袖來,一時露出左手的憐星眼神有多駭人。
若不是她在場,估計這位少爺當場就要殺人。
——所以他怎麼可能不計較。
不計較就不是風秋了解的憐星。
唯一的解釋,自然就是憐星忍了。他畢竟剛剛答應了風秋,總不好當場翻臉。風秋想了想,憐星答應過她的事情,不管中途發生了什麼,總是從沒有反悔的。
“楓娘怎麼了?”憐星見風秋一時未動,忍不住彎了眼,“你看著怎麼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風秋搖了搖頭,她歎了口氣,內疚道:“憐星師兄,這次真的麻煩你了。”說著她伸出了手,在李琦完全沒有料到的情況下,一巴掌按住了他的脖頸,逼迫他低了頭。
李琦:“江楓!你他——”
風秋一把捂住了李琦的嘴,同時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李琦:“——!”
李琦暴怒,他正要有所動作,風秋強摁下了他,而林詩音也低聲說了句:“三弟。”
李琦被迫安靜。
憐星眸光閃了閃,他打斷了風秋,慢聲道:“放心,在宮裡我不會殺他。”
他像是完全知道風秋在擔心什麼,輕言細語化解著她的負擔與壓力:“我許諾。”
風秋啞然,憐星這樣她反而越發不好意思。見她鬆開了沉默的李琦,憐星溫聲道:“你我認識這麼久,如今的楓娘難道連我的許諾都要信不過了嗎?”
風秋感到危險的雷達不知為何又瘋狂響起,這讓她下意識果斷回答:“沒有的事,我相信師兄!”
她眨了眨眼,看著憐星緩聲道:“那,那我們先進穀?”
憐星正要領他們繼續前進,移花宮內忽然趕來一名弟子,那弟子向憐星行禮,複道:“二宮主,大宮主出關了,他正在尋您。”
憐星聞言點了點頭,對風秋說:“哥哥找我,我得先去,你知道他的脾氣。”
風秋想到邀月的性格心有餘悸,她當然同意,還要說:“你去吧,入宮的路由他領著我們也行。等進了移花宮,我再去找你。”
憐星頷首,叮囑了幾句弟子後,便直接以輕功趕回宮內。移花宮的輕功走的也是縹緲入仙的路子,憐星足間踏花逐葉,倒是瞧不出半點與常人有異常的地方——甚至,他瞧著比常人還要優雅健康。
“踏月逐星。”林詩音瞧著憐星遠去的身形輕聲感歎,“移花宮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隻是輕功,便已是江湖難覓的絕學。”
風秋笑道:“移花宮的輕功的確挺漂亮的,他們大部分的招式都很漂亮——林夫人,我們進穀吧?”
林詩音明白移花宮並不是真如它外表般純如仙境的地方,對於這個地方,知道的越少,了解的越少,越能安全的渡過這段時期。所以風秋轉開了她的話,並刻意將之引去“漂亮”這樣膚淺的表意上,林詩音能體會對方的好意。
既體會了,便不辜負。她不在去看移花宮中種種奇珍,僅是隨著風秋一起往移花宮內去。
而李琦呢。
他奇異的竟然一路都沒有出聲。
風秋扶著林詩音走的時候,還回頭瞥了一眼。先前被她按頭道歉了的少年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因為相貌精致,卻也未讓人覺得有哪裡不好。可風秋看著——尤其是他沉默——卻總覺得他不出聲好像更糟。
等到了移花宮,已經是夕陽時分了。陽光漸漸要沉下,卻在沉沒之前將萬物染上了一層暖金,倒讓仙氣飄渺的移花宮中添了幾分人氣。
憐星早已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唯一讓風秋有些驚訝的,是負責照顧林詩音的人竟然是花月奴。
憐星太了解風秋了。在這移花宮裡,如果還有誰是風秋會信任的——花月奴可能都要排在邀月和憐星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