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在敦煌時用最快的鷹給燕南天寄了一封信。
他信中寫明了想要請托燕南天證實的事情, 如果順利, 以燕南天的能力,本該是能在十日內給他回音的。所以在玉羅刹逼來時,他才聽從了風秋的先行離開,去接燕南天的回函驗證猜想。畢竟隻需他解開了這所謂的“沙漠之秘”, 不管是西門吹雪還是風秋, 都能從西方魔教計劃裡脫出去。
回函的內容大抵都在陸小鳳的猜測內, 唯一出乎了陸小鳳意料的,是來的幫手。
陸小鳳本想著,便是燕南天趕不來沙漠, 以他的威名,尋個把在附近的高手前來相幫問題也不大。比如陸小鳳知道的,剛出了關遊曆的葉孤城。
陸小鳳本以為來的會是葉孤城, 方才笑著對風秋揶揄一句故人, 調侃她當日尋他為和西門吹雪決鬥的開始。
然而出乎陸小鳳意料的,在敦煌等候的人,竟然是移花宮久不聞外事的兩位宮主。
燕南天在信中寫道:如君所言, 前路危險重重,為保萬全, 我有一識者, 唯他可解君憂。
一句“唯他可解君憂”足以證實在燕南天心裡,來者的能力到底有多強。而當陸小鳳問他們是從和而來, 能來的這麼快, 是否也“正巧”在附近遊曆時, 移花宮的二宮主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這位二宮主氣質溫和,一派君子作風,對他慢聲道:“我與兄長的確有外出打算,隻是尚未出行,便先收到了燕南天的信。”他含笑道:“怎的,陸公子看起來不太相信。”
陸小鳳當然不相信!
移花宮繡玉穀與敦煌沙海相距何止千裡,除了神仙,誰能在短短十日內便能越過這千山萬水!
陸小鳳是這麼想,直到他看見了移花宮的那艘“畫舫”。
那是艘由數不清的巨鷹拉著的、甚至可在沙漠中行進、幾乎已突破了人類想象的船!
唯他可解君憂。
陸小鳳在那時方才算是真正明白了燕南天的意思。一則是他認為移花宮的這對兄弟對上玉羅刹最有把握,二則怕就是因為除了他們,再也沒有彆人能在十日內從千裡之外趕來!
於是陸小鳳學會了在閉嘴。
對於這對兄弟近乎粗暴地闖入行動持中立態度,對憐星莫名提出的守外也保持了沉默。當他跟著邀月,親眼看見玉羅刹收斂了氣息有意議和,又瞧見了憐星帶著殺了逃跑的完顏阿骨打、身上沾了血的風秋從外麵重新回來——陸小鳳無比慶幸他的幸運,他當時的沉默。
畢竟哥哥瞧著可以一打二,弟弟看著多打算個人也不麻煩的樣子,不在他們那兒留下姓名,或許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風秋回來的時候,憐星還在給她遞乾淨的手帕,低聲提醒她臉上還有哪處沒擦乾淨,瞧著關係的確很好。陸小鳳見狀,便更將燕南天信中的話信了八成——願意奔波千裡馳援風秋不惜一切的,或許也隻有這兩兄弟。
陸小鳳這廂正感慨著,風秋回了屋內,雖已做好了準備,但乍然瞧見了端坐於上首未發一眼的邀月還是愣了一下。
倒也不是驚嚇,隻是覺得有那兒不太一樣,又一樣。
她看了一會兒,屋內靜默無聲,連玉羅刹都沒有說話,隻有她打了個招呼:“邀月師兄,你來啦。”
這樣的開場白讓在場的人都看向了她。畢竟上首坐著的是連玉羅刹都要畏懼三分的怪物,風秋這招呼的打的,甚至還不如她初見玉羅刹恭敬的那句“教主”呢。
可邀月回答她,說:“是。”
風秋見邀月接了話,也隻能接著說:“怎麼燕大哥讓你來了呀……移花宮那麼遠呢。”
她倒是沒有像陸小鳳一樣,認為邀月他們跟著了她的行程,甚至因為剛剛的經曆聲音有些悶澀,聽起來像撒嬌。
邀月因此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回答說:“趕得及。”
憐星解釋:“李無忌出使遼國,燕南天隨同護衛。他來不了,所以請托我們。”憐星本身對曾差點兒就殺了邀月的燕南天沒有好感,但他在緊要關頭最信任他們的行為,卻又讓憐星覺得這人中正不私,再提起他時便也給了尊重。
“遼國事大,除了他,李無忌大約也無法全然信任彆人。”
風秋聞言這回是真嚇到了,要不是在場的還有玉羅刹,她怕是已經叫了起來。李無忌出使了遼國!他怎麼在這個關頭出使了遼國!
……對了,完顏阿骨打不再遼呢。現在遼國的天祚帝又是個傻的,不趁完顏阿骨打不在家搞事,也不是李無忌的作風。
就好像風秋先前幫李無忌拴住了蔡相的注意,讓他有機會在後方點火一樣。風秋在平夏城鬨出那麼大的動靜,李無忌自然也不會放過機會。不管風秋有沒有能殺掉完顏阿骨打,他總之都不會給完顏阿骨打滅遼的機會就是了。
風秋:我揚湯止沸,他釜底抽薪,我追寇滅敵,他殺人誅心。是了,是我認識的李無忌。
風秋一時沉默,陸小鳳忍不住問:“李無忌就是我當時見過的那個李無忌嗎,小李飛刀的哥哥,你的尚書朋友?”
風秋點頭。
陸小鳳不敢置信:“他趁咱們托著完顏阿骨打,去把他老巢掀了?”
風秋艱難點頭,心道:估摸著用的還不是宋的兵,是遼的軍隊。畢竟大李上次說過遼國的天祚帝很好騙來著。
陸小鳳聽著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敬佩道:“我算是知道你的那些招是從哪兒學的了。”
風秋本要辯駁,西門吹雪卻道:“你騙人的招數都是和他學的?”
風秋:“……對,都是大李教壞的!”
憐星淡笑不語,邀月已經從座上起身。他對玉羅刹道:“玉教主,多謝你對她的照顧,告辭了。”說罷,他便起身欲走,而憐星也再自然不過的拉起了風秋的手,就這樣要帶她離開。
風秋:“等——”
一直安靜坐於上首的玉羅刹終於開口,他道:“等等。”
他支著下巴,聲音辨不出喜怒:“我的沙漠之秘未解,宮主就這麼帶走我的引路飛天,怕是不妥吧。”
邀月聞言冷冷瞧來,“哦”了一聲,再平淡不過問:“你待如何?”
玉羅刹冷笑了一聲,他漫不經心道:“我敬移花宮故宮主三分,不代表我會真怕你們這兩個黃毛小兒。明玉功的確是天下奇功,但若我執意要留下你們,你們也討不到好。”
邀月譏誚:“的確,我師父同樣敬重西方魔教,所以才一生不曾踏足關外,就像教主在他生前再未踏入中原一樣。”
玉羅刹笑道:“看來你是不想遵守你師父的故願了。”
邀月道:“教主這話說的有意思。”他露出了自踏入地堡來的第一個笑容,在燭火的映照下,竟比案上隔著的寶石還要令室生輝。絕對的容貌讓他哪怕在說些極為過分的話,也往往讓人生不出氣,風秋可算是體會最深的那個。如今玉羅刹也體會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