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深夜,梁洲城南麵的各家府邸中都有星星點點的亮光,亮光處隱約可見雕梁畫棟,夜色中也看得到院子裡盆栽和樹木都修剪得雅致細膩。假山流水,稀奇花木錯落有致。
其中一個府邸的後院中,傅清凝從夢中驚醒,猛的坐起,渾身汗濕,額頭上頭發一縷一縷。門外立時就傳來丫鬟的聲音,“姑娘,可要奴婢進來?”
感受著身上衣衫貼在肌膚上的冰冷,很是不舒服,傅清凝眉心微皺,“進來。”
丫鬟進來點亮燭火,一轉眼看到她蒼白的臉,頓時一驚,腳下幾步上前,“姑娘這是怎麼了?夢魘了嗎?”
傅清凝沒答話,丫鬟已經轉身去櫃子裡幫她找衣衫了,一通忙亂過後,丫鬟有些擔憂,“姑娘可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傅清凝沒什麼心思說話,隻擺擺手道,“不必。”
丫鬟福身後轉身出門,傅清凝囑咐道,“琴弦,此事不要告訴娘,免得她擔憂。”
琴弦腳下微頓,福身應了。
屋子裡重新暗了下來,傅清凝手放在額頭上,苦笑了下。前十五年,她過得順心如意,從生下來開始就得父母親疼愛,傅家和李家、嚴家、孫家並稱梁洲四大商家,其中又以傅家隱隱為首,算是這梁洲城中最有名的富商了。而她的身份在這梁洲,隻比官家小姐差些,仔細論起來,她們還不如她過得精致,也不如她悠然自在。
可是方才,她夢中出現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高高的樓房,街上亂跑的鐵盒子,還有能千裡傳音的東西……幾乎可以顛覆她這十五年來的認知,她卻並不害怕,因為那些事物她再熟悉不過,分明就是她親身經曆過的。上一刻被那瘋女人大力推在手臂上的觸覺似乎還在,身子撞上硬邦邦的車頭再飛出去的感覺,此時她還能記起撞在車身上時的沉悶聲,還有滿身的疼痛,臨閉眼前,她真的在眼前看到了一片黑暗中滿是金色的星星閃爍,以前她還以為是誇張來著。
直到方才琴弦進來幫她換了衣衫又喝了水,她才真正清醒過來。
趁著月色看著屋子裡的擺設,還有肌膚上獨屬於綢緞的細膩,她輕輕舒出一口氣,若是讓她選擇,她寧願選擇現在的日子,7因為現在她日子富貴,事實上她兩輩子都日子優渥,上輩子她父母雖早逝,但留給她的東西卻足以讓她優渥的過一輩子。
有些東西,是比那些身外物更重要的——比如這輩子待她如珠如寶的父母。
上輩子她父母也很愛她,不過他們更加愛彼此,她是他們愛情中的意外,好不容易熬到她成年,雙雙滿世界溜達去了,可惜遇上雪崩……看到他們的遺體,她傷心了兩年才稍稍緩過來——緩過來就被那不知從哪裡跑來的瘋女人推了一把。
傅清凝重新躺下閉上眼睛,倒沒有多忐忑,雖然不知為何丟失了十幾年的記憶現在會突然記起來,但對她現在的日子並沒有多大的影響,上輩子的父母沒了兩年,她早就過了最傷心的時候。論起來還是現在的日子要真實一些,日子該怎樣過還是得過的。明日還要陪著她娘去萬安寺祈福呢。
一大早,傅清凝坐在妝台前,琴弦正輕手幫她梳頭,門被人推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進來,聽得出來來人的心情不錯,帶著雀躍的聲音隨之響起,“姑娘,今日趙公子約了同窗去萬安寺的梨樹林中踏青。剛好您也要去,這是不是就是緣分?”
聽到趙公子,傅清凝的臉色僵硬了下——天惹,事情大發了。
她怔住了不說話,兩丫鬟也不敢催促,隻以為她又想人家趙公子了。
傅清凝心裡思緒萬千,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木棋一臉不解,“姑娘,您讓我打聽的呀。”
傅清凝:“……”還真是!
她正色看著兩丫鬟,“以後不許打聽了。”又想起什麼,囑咐道,“不許再花銀子打聽了。”
梁洲才子趙延煜,去年以十八歲之齡取了梁洲解元,麵如冠玉,待人溫文爾雅,文采飛揚,正值適婚之齡,且還沒有未婚妻。梁洲女子無不傾心,更有大膽的姑娘當街表明心跡,想要打聽他的行蹤可不容易。
兩丫鬟聽了這話,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傅清凝是不是舍不得銀子才不打聽的。不過又想,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傅家女兒傅清凝,從小錦衣玉食,何時過問過銀子。
可是為什麼呢?
傅清凝沒想著給她們解疑答惑,她心底正仔細回憶呢。不緊不慢起身,耳朵上的翠綠剔透的葫蘆墜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晃,襯得她如玉的臉頰越發剔透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