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十萬火急, 但傅清凝的話也沒人反駁,沐央重新駕了馬車, 緩緩地往村裡去,傅清凝一直掀開簾子看著, 盤算著哪家比較好打探消息。
村子很大,房子成一排排修建, 村口處就可分路, 馬車再次停下, 沐央輕聲問, “夫人, 我們去哪排?”
傅清凝探頭觀察半晌,村中零星隻有幾家人還亮著燭火,既然是借宿,自然就去最近的亮著燭火的那家。正準備指路, 卻看到有人從村中鬼鬼祟祟溜了出來。
他們的馬車上亮了燭火用燈罩著的, 這邊亮著就看不清村中的情形, 所以, 方才是熄了火的,這會了還沒來得及點亮, 那人一時間沒發現他們。
沐雪見了, 低聲問,“夫人,要不,我們問問他……”
傅清凝說是借宿, 其實心裡挺著急的,今日她可是看了邱氏母女住的牢房,一想到趙延煜住在那樣的地方她就難受。他那樣風光霽月的翩翩公子,她想不出他渾身狼狽的模樣來,一想到就會心裡難受得不行,呼吸都困難了。
如今有人送到她麵前來,自然不會放跑,看向沐央,“帶他過來問問。”
沐央和趙伍兩人摸了過去,很快就聽到掙紮聲,飛快帶了一個人過來,那人被捂著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滿麵驚惶。
傅清凝聲音放緩,問道,“你們村有沒有叫進財的人?”
被沐央捂著嘴的人愣了愣,然後瘋狂搖頭。
這反應不太對啊!
趙延煜說得清楚,分明就是這個村子,如果他沒聽過,最多是不知道,何以會這樣大的反應?
傅清凝看了看不遠處的村子,怕村裡人聽到動靜,低聲道,“帶他走!”
離村子三裡外的小樹林旁停了一架馬車,但馬車中卻空無一人。
小樹林中,傅清凝冷聲道,“不許出聲,我讓你說話,問什麼你答什麼,問好了,我還有銀子賞給你。”
那人忙點頭,沐央警告地踢他一腳,威脅道,“要是不老實,殺了你!”然後鬆開了他。
可能是沐央的威脅有用,那人被鬆開後還算鎮靜,並沒有大喊大叫。
傅清凝問道,“你知道進財?他家住哪兒,家中還有什麼人?”
那人點頭,“我知道,知道,這小子就住在我家不遠,房子就是第二排最末的那戶人家。不過你們現在去應該找不著人了。他這兩日似乎發了財,今日一大早就跑路了,聽說是準備去外地做生意,連他老娘都帶走了。他們家就他和一個老娘。”
傅清凝眯了眯眼,進財家中有個老娘,趙延煜也提過一嘴的。隻是……方才這人還搖頭否認呢,這會兒就知道了?
幾人對視一眼,沐央有些急,“夫人,現在我們怎麼辦?”是不是去追?
最後一句話他沒說出口,但腳下已經往馬車那邊移了一步。
傅清凝借著微弱的燭火上下打量他,他似乎無意一般,避開了傅清凝的眼神,有些緊張,“你們,你們就問進財的話,我沒什麼好說的,剛才我是太緊張了才搖頭的。我跟他也不熟,這消息村裡好多人都知道,你們村裡隨便一個人也能問的到……”他緊緊抓著手中的包袱,期待地問道,“夫人,該問的也問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趙伍看向傅清凝,詢問她的意思。
傅清凝掃一眼他的包袱,問道,“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的出來做什麼?這包袱裡有什麼?”
那人把包袱往懷中摟得更緊,“我……我去找媒人幫我提親,這裡麵是謝媒禮和聘禮。媒人住在城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今年都二十了,想媳婦想得睡不著,想著乾脆去城門口等著……”
沐雪臊得臉通紅,啐他一口,“夫人麵前,你胡說八道什麼?”
那人忙解釋,“對不住,農家人粗俗慣了,夫人彆生氣。”他欠欠身,滿臉諂媚,試探著問道,“現在我能走了嗎?”
傅清凝揚眉,示意沐雪去拿他的包袱。
沐雪動作飛快,不由分說一把拽過,傅清凝接過那粗布包袱,伸手捏了捏,毫不意外的捏了裡麵堅硬如元寶一般的東西。淡然道,“怕是不能讓你走,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那人想要搶回包袱,被趙伍手中的匕首緊緊貼著喉嚨,他看著包袱大急,揚聲叫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你們就敢搶銀擄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我要去衙門告你們……”
沐央抬手就敲暈了他。
趙伍問道,“夫人,他有問題?”
“帶他上馬車。”傅清凝吩咐。
沐央和趙伍對視一眼,把人綁了放在車轅上,傅清凝讓沐雪拎著包袱上了馬車,借著微弱的燭火打開一看,裡麵大大小小十幾個元寶,沐雪恍然,“難怪這麼沉。”
她仔細打量了一番他的穿著打扮,“夫人,這人有問題,看他這身衣裳,不像是能帶這麼多銀子上路的人。”
傅清凝點頭,“我懷疑他就是進財。”
沐雪一愣,隨即喜道,“真的?”
趙伍的聲音在外麵響起,“百花村離京城很近,裡麵的富戶不少,但這樣拎著銀子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往出跑的應該沒有,再說方才我們問他進財,他反應那麼大。肯定有問題。屬下也覺得夫人的猜測有理。”
傅清凝補充道,“還有方才他欠身的動作隨意自然。”一看就是夥計。
沐雪喜色幾乎掩飾不住,“那我們帶他回去就好了?”
傅清凝麵色慎重,“如果他是的話。”
馬車緩緩往京城的方向去,進財被打暈後偏頭靠在沐央肩上,乍一看就像是生病了一般。
馬車即將上官道時,前麵突然來了一行人,騎在馬上似乎是趕路,看到他們後,為首那人停下,問道,“敢問幾位可是從百花村來?”
沐央把他的臉往裡側了側,趙伍點頭,“我這兄弟夜裡發了急症,我們趕著送她去京城找大夫。”
回首那人打量他們一番,帶著馬兒疾馳而去,就是百花村的方向。
趙伍再不敢耽擱,駕著馬車跑的飛快,一路顛簸,到了城門口時,還是一片黑暗。
不過此時官道上的馬車和牛車還有行人越來越多,大多都是帶了肉菜和藥材的農戶,這是趕著第一波進城賣菜的。他們的馬車夾在其中,並不讓人側目,尤其前麵還有個人事不醒的人。
天蒙蒙亮,城門打開,趙伍架著馬車飛快進城,身後不遠處,去找進財的人已經掉頭回來,眼睛鉤子一般搜尋人群。
他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出事的那酒樓的後街,傅清凝遠遠的看到有一個粗壯的婆子搬著一桶臟水出來倒。想了想道,“你們過去,就說車上有女眷暈倒,你們不好動,讓她過來幫幫忙。”
趙伍秒懂,飛快過去,很快就帶著眉開眼笑的婆子過來。沐央把人轉過去,還未發問,婆子已經驚訝道,“進財?他怎麼會在這裡?”見他昏迷,詫異問,“他三日沒來上工,這是怎麼了?”
幾人得了想要的答案,趙伍沉聲道,“沒事,他病了,我們帶他看大夫來著。”說著,塞過去一錠銀子,“拿了銀子!今早上沒有人找過你,可明白?”說話間不著痕跡的露出腰間鋒利的匕首來。
婆子看到銀子,眉開眼笑,“放心放心,我什麼都沒看到,絕對不說。”
說不說的也無所謂,給他銀子,隻是不想她立時就鬨出來而已。
反正人已經落到自己手上,傅清凝根本就沒打算帶他回家,夜長夢多。直接帶著就去京兆府衙。這事情早做早了,她還想趕緊讓趙延煜回來呢。
京兆府早上一開門,傅清凝就下了馬車去敲放在大門口的鳴冤鼓。
這鼓一般可沒有人敲,如果是普通百姓敲了這鼓,無論有何冤屈,都得先挨五十大板再細說。
不過傅清凝是有誥命在身的官夫人,這板子自然打不到她身上。不過誥命夫人若是胡亂敲或者是誣告,最後還是要打板子的,且誥命也沒了。
根本沒有哪家官夫人會跑來敲這鼓,但凡是出了事,都會找關係,悄摸的就把人放了。根本沒人像她這麼不講究,反正無論如何,這鼓一敲,無論是裡麵的京兆府尹還是外頭的百姓,聽到動靜都會趕過來。
傅清凝站在堂下,不覺懼怕,聲音沉穩,“昨日有官兵上門,言前兩日於如意酒樓抓住的刺殺四皇子的兩位女子招供,說會刺殺四皇子皆由我家大人指使,昨日就已經強勢闖入刑部官署侍郎府將人收押。臣婦滿心冤屈,我家大人自上任以來,兢兢業業做事,光是冤案就翻了三件,再者,他與四皇子無怨無仇。如何會有這大逆不道的想法?請大人明查,還我家大人一個公道!”
堂上坐著的是顧大人,說起來和當初趙延煜那年的狀元是本家,也和承恩侯夫人有些關係。這位顧大人在京城百姓中頗有賢名,都言他是個清廉正直,不畏權勢的。
其實他這個位置,遇上有權有勢的紈絝子弟多了去,最是不好坐的一個位置,他一坐好幾年,自然是個有手段的。
但今日這事實在棘手,這案子不是那麼好翻的。不過那是彆人,落到他手中嘛……顧家天然就是太子一係,這個是改變不了的。
當下顧大人就傳了求氏母女上來,不過短短一日,這兩人頭發淩亂,衣衫臟亂不堪,趙延喜被拖著上來時還渾身顫抖,口中喃喃細語,聽不清說了什麼。邱氏看到她,嚎啕大哭,“延煜媳婦,他們……他們欺人太甚,我們要是不畫押,他們就要用刑……”
這不是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