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啞然, 也對,要不然人家堂堂戶部尚書夫人注意一個今年剛進翰林院的庶吉士做什麼?
紀夫人笑容和善, “這親事你回去跟你婆婆說說,要是不答應, 你要好早做打算。”
傅清凝點點頭,“謝謝伯母提點。”
紀夫人含笑搖頭, 她看向一旁滿臉驚訝的紀瑛兒, “你們待瑛寶這樣好, 我心裡感激。”
傅清凝失笑, 要說於氏和她待紀瑛兒好, 那還真沒有,最多就是放任,沒有太拘著。平日裡紀瑛兒住在翰林院官署那邊,於氏一個月最多去兩回, 傅清凝能有一回就不錯了, 大半都是紀瑛兒跑來給於氏請安, 一個月得跑七八回。摸著良心說, 這還真算不得好。
紀夫人笑容柔和,“瑛兒看起來聰慧, 其實為人單純, 說白了就是蠢。要不然那一回也不會剛好碰上你們。”
“娘。”紀瑛兒不依了,“嫂嫂這這裡,你倒是給我留點麵子。”
紀夫人哈哈笑了,“越是親近的麵前, 越是要坦誠,這樣一家人沒有那勾心鬥角的事,過的才會順心。”隨即她麵色慎重了些,說教道,“你獨自居住也彆太野了,眼看著就要過年,等到臘月的時候,你還是搬過來和婆婆一起住,該儘的孝道還是要儘的,不能讓人說我紀家的閨女不懂規矩。”
紀瑛兒笑著應了。
傅清凝失笑,“實在不必如此,說起來還是我不對。身為長嫂,本就應該照顧底下的弟弟,但我近來發生太多事,自己都顧不過來,還要瑛兒幫著費心,實在是不對。”
紀夫人拉著她的手,“ 看到你性子如此和善,我就放心了。實不相瞞,當初我之所以會執意這門親事,就是看在你這個長嫂和你婆婆的性子。如今來看,我眼光還是不錯的。”
幾人相談甚歡,先送了紀夫人回禦史府,傅清凝又送了紀瑛兒回翰林院,這才回府。到家的時候天色漸晚,還剛好看到於氏站在大門口處往外看。
傅清凝忙上前拉著她進門,“娘,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在外麵?小心著涼。”
於氏看了看馬車,見裡麵沒有人下來,問,“瑛寶呢?”
傅清凝已經拉著她進門,聞言隨口道,“ 我送她回去了。”
於氏放心了,“那就好。”又問,“今日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
傅清凝想了想道,“朱家姑娘當初進的就是戶部尚書府,隻是她進門那日剛好遇上閔夫人查出有孕,所以……並沒有圓房,今日當著眾人的麵,閔夫人給了她嫁妝讓她走了。”
“當著眾人的麵?”於氏驚訝,“何必如此?”
是啊,何必如此。
家中妾室不想要了,可以簽放妾書,就跟和離差不多 ,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暗搓搓送走了就是。今日閔夫人放三位妾室鬨得人儘皆知,實在有些奇怪。
傅清凝搖搖頭,“不知道,三名妾室全部求去。”
於氏揚眉,“這就不奇怪了。”
傅清凝疑惑,好奇問道,“娘,您跟我說說這裡麵的事好不好?”
於氏也不賣關子,“我原先聽你說過戶部尚書多年來隻得一女才納了妾室,那納妾自然是為了添丁了。她們多年都沒有孩子生下,不管這其中閔夫人有沒有動手腳,如今她喜得貴子,這些妾室就失去了她們本來的作用。送出去自然也說得過去,再者你還說她拿了嫁妝,就更讓人無可指摘了。至於當著眾人的麵嘛……”
她神秘一笑,“你低估了一個女人對於孩子的渴求和得償所願之後的揚眉吐氣。”
傅清凝默然,於氏的話她聽懂了,這意思是讓今日的議論閔夫人放妾離開,為何放妾呢?
自然是閔夫人自己生下了嫡子!
所以,鬨這一出,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她生了兒子?
傅清凝理解不了這種心情。
如此看來,朱廣菁會出現在梅林,很可能還是因為閔夫人的吩咐,算起來此事由朱廣菁牽頭最好,因為她進門後還未圓房,完全有理由求去。
且今日之事對朱廣菁有也是有好處的,當下注重女子貞潔,當著眾人的麵表示自己是完璧之身雖然難堪,但對她以後的親事是有好處的,尤其在閔夫人都沒反駁她貞潔的情況下。
傅清凝又想起紀夫人的話,道,“娘 ,還有件事,今日離開時,閔夫人特意提了三弟,紀夫人說這是閔夫人有意結親,跟我坦言說如果我們家沒這意思,要想好應對之策。”
於氏沉吟半晌,搖頭道,“不成。”
頓了頓,她繼續道,“若是可以的話,這親事我不想答應。”
傅清凝點點頭,也不問於氏原因,本來嘛,雖說長嫂如母 ,但親娘還在呢 ,輪不到傅清凝操心趙延善的親事 ,插手得多了 ,可能還會惹於氏不快。
那邊於氏已經在跟她解釋,帶著教導的意思,“非是我看不起尚書家的姑娘,還是獨女,要是常態下這樣的親事我是求都求不來的。”
傅清凝隨意聽著,心思百轉,這妯娌一個比一個來頭大,看得出來趙家在走上坡路,這樣挺好的。
於氏願意教,傅清凝就耐心聽,“這親事表麵上看著好。過日子最要緊還是兩個人合得來,像你和延煜,還有瑛寶和延展,如今都挺好,我也少操心。但過日子也不是隻是合得來就行的,裡頭有些不可抗力,比如……子嗣!”
“這沒有孩子肯定不行。”於氏正色道,“你看閔夫人子嗣艱難成這樣,她的女兒……”於氏搖搖頭,“倒不是說女兒肖母,而是閔夫人的手段。”
傅清凝恍然,隱隱明白了於氏的意思。
於氏壓低聲音,“閔夫人既然能生下一女,那閔大人那邊就一定是沒問題的,但是那些妾室裡麵誰也沒能生下來孩子,就很能說明問題了。最要緊是,人家貿貿然提出結親,我也看得出來現在正是要緊時候 ,就怕一個不小心結錯了親搭進了一家人的性命。所以,這門親事我不想答應。”
傅清凝點頭,“還是娘想得周到。”其實這親事就算是於氏答應,趙延煜那邊還是要顧及一下的,要是他那邊說不成,那於氏再滿意,這親事也是不能成的。
於氏有些遲疑,“就是吧……要是我們這邊不答應,閔夫人會不會覺得我們過於傲氣,自視甚高看不起她家的姑娘?”
這也是個問題。
難怪紀夫人會讓她先想好對策了。
如果真不不想,就得想一個讓人無可指摘的理由來拒絕才好。
趙延煜回來後,傅清凝把閔夫人得意思跟他說了,問道,“這親事不好拒絕,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戶部尚書,他們家和上麵有沒有牽扯?”她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頭。
趙延煜搖頭,“沒發現有這個苗頭。”
那就好,傅清凝徹底鬆了口氣。
如果真沒有利益上的糾葛,傅清凝隱隱能猜到她們為什麼都盯著趙家。看她過得順心,於氏雖然在,卻從未和她鬨起來過,當然了,也可能是她們婆媳不在外人麵前吵,這也罷了,主要是趙延煜現在是可以納兩位妾室的,但後院彆說妾室,連丫頭都沒。
趙延煜自然也想到了這個,揚眉一笑,“沒想到我對夫人好,還能對弟弟們的親事有幫助。”
傅清凝啞然,冷哼一聲道,“要是你爹也在京城,可能就不會如此了。”
都言言傳身教,要是看到趙瑾一後院的丫鬟,還能放心把姑娘低嫁給趙家,那才是腦子有問題。
這不過是夫妻倆的一句戲言。
冬月二十,一大早傅清凝就起了,於氏今日要和丁夫人她們一起去城外的寺中祈福,她雖然不去,但幫著打點一番順便送送還是有必要的。
剛剛送走了趙延煜,傅清凝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她隻是偶爾起這麼早,但趙延煜卻是每日都要這麼早,這就有點不人道了。
不過,朝中的老臣也是這個時辰起,還真沒法兒說理去。
丫鬟來說於氏已經起身,傅清凝打算去她屋中問問還有什麼缺的,轉身之際,就看到守衛過來了。
刑部各家的院子不大,但各家的大門還是隔得還是有些距離的,尤其他們的侍郎府,彆家大門雖然看得到,但離得有些遠。那守衛一看就是直奔他們家而來。
這是……又有進不來的人要到他們家來?
傅清凝原地站定,吩咐留書,“去倒一碗熱湯來。”
留書飛快去了,廚房就在外院,很快端了一碗湯過來,剛好和守衛同時到了傅清凝身邊。
留書上前,“大哥辛苦,喝口熱湯。”
守衛推遲不過接下,麵色柔和了許多,將碗還給留書,道,“趙夫人,您家有人來。來人自稱是趙大人的父親。”
傅清凝繃不住臉上的驚訝神情,“誰?”與此同時心裡頓起不好的預感。
可能是因為那碗熱湯,守衛並不生氣,再次道,“他自稱是趙大人的父親。三十二年的進士趙瑾趙大人。”
這就沒錯了。
傅清凝和留書對視一眼,道,“你先去跟老夫人說一聲。”
這人到了門口,不去看看也不行。傅清凝起身跟著守衛去了大門口,期間留書飛快趕了上來,低聲道,“老夫人說,先把人接進來再說。”
不接也不成,孝道在呢。當今以孝治天下,皇後還每日都要去給太後請安呢,趙延煜不讓他爹進門,除非這官不想做了。
大門口處確實是趙瑾,還不止他一個人,身後浩浩蕩蕩帶了二三十人。
傅清凝先是被這花紅柳綠的場麵驚了下,餘光一掃,裡頭還有幾個熟人,當初的如顏荔枝煙兒還全部都在。
她心裡隱隱歎口氣,笑著上前,“公公,您要來怎麼沒有先讓人說一聲,我們好去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