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彆啊彆啊,這不是聊得好好的嘛!”導演一著急,蒲扇都掉地上了。
“片酬不滿意我們可以再加一點,再加三千,”製片也慌了,“五,五千……五千五也……”
菜卷搖頭:“不止是片酬,劇本也……”
導演肥厚的手猛拍了下胸口,“劇情都在我這裡!你不要擔心!”
菜卷艱難道:“我們擔心就是劇情,是不是可以改……”
導演猛抽一口氣,一臉痛苦,“劇情就是我的命,你要改我的劇情,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製片一臉嚴肅:“這是創作者的尊嚴!請你們尊重!”
菜卷:“那這樣子就沒辦……”
“行吧,我拍!”向小園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倉庫很空曠,日光斜照進來,染著她不高的嗓音,回蕩著。
“園兒,你想好了嗎?”從倉庫出來,菜卷問她。
沒想到四月的羊城陽光如此耀眼,路旁一株不起眼的植物的葉子也沾著金光,長得不起眼,卻有股奇異的芳香。
“這是什麼?”小園蹲了下來,“香味很熟,我們之前在羊城是不是吃過?”
“羅勒,好像羊城的潮汕人叫九層塔,我們吃過一道潮汕菜,炒薄殼,裡麵就有放。”菜卷也蹲了下來。
“哦哦,還可以煎蛋,我記起來了。”小園摘了一片葉子,聞了聞。
菜卷看了看她。
不得不說,葦家寶那電影的劇組,夥食福利真的不錯,拍戲的時候他們吃了不少美食。
前幾天《抉擇》出了預告,原班人馬也開始宣傳。按照番位小園本來也是女三,可是海報上沒她的名字,預告裡她沒機會露臉,隻有一閃而過的身影,宣傳發布會沒有她的出席的份,也有媒體記者提問姐姐角色的演員,都被巧妙地轉移了問題,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參演過這個電影似的。
菜卷不敢提起這個話題,也不敢問她。
這個電影很明顯是上不了院線的,最多隻能在網絡平台播出,這就是網絡大電影。
在國內,網大成本小,製作粗糙,劇本質量低下,演員基本都是十八線開外的,是影視圈的底層鏈,菜卷覺得委屈了她。
向小園笑了,“我還沒演過熊呢!”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眼神卻很亮。
“不至於要演這種片。”菜卷肅聲道,“我們還沒到這一步。”
“菜卷,哥哥太辛苦了……”小園低聲道,“我也不能一直不演戲,不工作。”
過了兩天就開拍了,導演和製片(男主)怕他們反悔,火速簽了合同,然後向他們吹彩虹屁,“太感謝了,我們再也找不到像向小姐這麼漂亮的女演員了!”
菜卷默默吐槽,演的是一隻熊,帶著熊頭套,觀眾可能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長成天仙也沒用……
整個劇組加主創一共還不到八個人,電影名字還沒決定。
導演真的不願意改他的劇情,也真的一點都沒誇張。
男主現實頹廢,活不下去想自殺,夢裡也在自殺。
出門,遇到樓房著火,他二話不說就衝進去,不光是為了逞英雄,而是為了“轟轟烈烈”地死,他的泰迪熊要衝進去救他。
菜卷一聽簡直要瘋,毛絨布偶服,還要進火場。
“咳,菜經紀人,你不要擔心,我們不會點那麼多火,就是點煙餅,煙多,火不會很多。”
“那更糟,她戴著頭套,本來就呼吸不太通暢,到時被熏壞,出意外怎麼辦?你們給演員買意外險了嗎?”
製作人弱聲道:“……不夠錢。”
菜卷氣死。
“那個火也隻是小範圍而已,意思意思一下……”導演更弱聲,“我們也沒那麼多錢……”
“沒事菜卷,你不要看了,往後退,我拍。”
菜卷被向小園趕出來了。
這場戲拍完,向小園就把她過肩的長發剪了。戴著頭套,悶熱的天氣,頭發很快就汗濕了,更加不好處理。
還有水戲,男主跳海,向小園那身玩偶服一入水,重複了十幾條,到了最後她雙腿如灌鉛,一步都走不動了,而且劇組就隻有一套玩偶服,她還沒有替換的,緊急烘乾,隔天再穿一股潮臭味。
穿著這服裝如廁不方便,她水都不敢多喝,有次拍著拍著就倒了,菜卷衝入場,摘她頭套,向小園眼睛都沒法聚焦,雙頰通紅,唇白如紙。
“水,水,喝點水,叫醫生……”菜卷扶著她的頭,聲音顫抖,眼睛都急紅了。
“等,等……”向小園發乾的唇動了動。
“還等什麼?乖,快喝點水,醫生在哪裡?醫生叫了嗎?”
“讓我記住這感覺……”向小園覺得眼前都是灰白的點,她想用力看清,想說話,卻看不清,說不了話,意識模糊。
“你這傻姑娘!”菜卷眼淚嘩嘩流。
沒事,我沒事的。小園想這麼說。
記住了,下次就能演這種虛脫情緒的戲。這是財富,這是積累。
她無法主宰環境,她隻能不停地努力,往前走。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唯一能做的。
她不能倒,不能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