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成趕緊把劉大舅迎進來。
“沒事,伯山他們三個從鎮子後麵跑了,放在外麵的糧食都被拉走了,好在人沒事。”
劉大舅借著月光看了一圈院子,雖然東西少了不少,但人都是全乎的。
“沒事就好,我家也沒大事,那群王八羔子把糧食和我的一頭豬給弄走了。我躲在茅坑後麵,他們沒進去搜。”這是對劉氏說的。
劉氏用手扇扇鼻子,往後退了一步,嫌棄死了,“難怪你身上一股子臭味。”
劉大舅也不在意,也就隻有他親妹妹才敢這樣和他說話。
“幸虧你二哥帶著家裡的幾個小子上外麵買豬去了,不然指不定被拉走幾個。隔壁家的石頭沒有往外跑,被官兵給抓走了。他娘在家哭的昏天黑地的。”
劉氏嚇得捂住胸口,“伯山他們要是沒跑,一定會被抓走,到時候再哭有什麼用。”
“可不是嘛,還要多虧了伯山,他讓我偷偷買點糧存起來。我和你二哥想了想,買再多糧食不藏起來都沒用,於是連夜挖了個地窖,把大部分糧食都藏地窖裡了。”
“要不是伯山提醒我,家裡的糧食就都被搶走了。我們老劉家以後就要喝西北風了。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家裡還亂著呢。”
李大成道:“地窖還是有用的,我家的糧食大部分也都藏到了地窖裡麵,所以才沒被翻出來。”
劉大舅過來看看又走了。
劉氏一回頭看見自己的兒媳孫子孫女都站在院子裡,連李子晏都出來了。掐著腰罵他們,“一個個都皮厚了是不是,都進屋去,湊什麼熱鬨。”
魚娘聽到她奶奶熟悉的罵人聲,心裡卻輕鬆多了。
“我的大牛哎,你才剛醒出來湊什麼熱鬨,快進去,彆讓風吹著你了。”
李大成也嗬斥他,“剛醒就彆下床,進屋去我再給你把把脈。”
李子晏抿嘴笑了,爺爺就會裝腔作勢。
陳氏在西廂房仔細清點完剩下的東西,發現少了兩床新被子,李仲海的衣服和鞋子都不見了,幸好十兩銀子的私房錢沒被發現。
這些私房錢是李仲海偷偷給的,李仲海在外收藥材,不往外說,誰也摸不準他到底賺了多少錢。
陳氏把錢重新放好,長出了口氣,銀子還在就好。
魚娘假裝沒看到她娘的小動作,悄悄把窗戶打開了,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經過今晚的兵荒馬亂,魚娘更加深刻地明白,在這個該死的封建社會,平民老百姓是沒有任何人權的,在朝廷眼裡,捏死他們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為了自保,魚娘隻能更加努力。
王氏去廚房燒了一碗熱水,加了點她偷偷放起來的糖。
婆婆劉氏是個摳門的,爹開醫館,還有兩個兒子在外麵掙錢。一家子掙的錢都交給她保管,也沒見家裡的夥食有多好。
雖然紅薯稀飯管飽,比餓肚子的人家好了很多,卻也隻有過年過節才能痛痛快快吃上頓葷菜。
這點糖還是她囑咐李伯山從縣裡麵買回來的,雖然背著婆婆藏東西不好,但她知道,弟媳肯定也偷偷藏了。
還要多虧她藏了點糖,現在家裡的糖都被搜出來拿走了,不然大牛醒來,連點糖水都喝不上。
“大牛,來喝點水。”王氏慈愛的看著李子晏。
魚娘給李子晏喂了相當多的水,可以說,他現在也就外麵一層傷口看著嚇人,裡麵都好了。
李子晏倚在牆上,被昏暗的燭光照著。
“娘,我現在已經沒事了,爹和二叔小叔他們往外跑,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先彆管你爹了,你把傷養好再說。”雖然嘴上這樣說,王氏心裡也在愁,他們能跑哪去呢?
和李家隔了幾條巷子的一個院子裡,胡須發白的劉秀才愣愣地坐在地上,他的老妻在一旁哭天喊地。
他們唯一的孫子被官兵抓走了。他試圖和那群蠻橫的官兵講理,結果卻被一腳踹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劉秀才不明白,他們怎麼不講一點律法,明明他們家所有的賦稅都交了。
他回憶起幾十年前的大燕朝,風調雨順,一切都欣欣向榮。
那時他剛中秀才,好不風光,往後幾十年雖屢試不第,但因為鎮上的人尊敬他,讓他為幼童開蒙,日子過的也算滋潤。
後來又被推舉為三老,三老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得擔任,他的心裡豪情萬丈,想要好好主持鎮上的事物,婚喪嫁娶大小事無一不關心,鎮子的人也越來越尊重他。
而這次,因為他的固執己見,不願意相信伯山的話,非要相信朝廷,不知道有多少家因此妻離子散,這些人可都是他的親族。
劉秀才的妻子隻聽到“撲通”一聲,抬頭劉老秀才不見了,她的心瞬間如墜冰窖,撕心裂肺地哭喊:“快來人啊!有人跳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