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1 / 2)

驢車晃晃蕩蕩在土路上走著。自蝗蟲過境後,他們又在驛站待了三天。

經曆過糧食被災民洗劫一空的場麵,劉氏仿佛也想通了,剩下的驢肉和細麵粉可勁兒地做,所以魚娘著實過了幾天酒足飯飽的好日子。

他們人多飯量大,一頭驢子吃了四五天,最後隻剩下了驢皮和骨頭。

劉大舅摸著驢皮,想到被災民搶走的野豬皮還有些痛心,“這驢皮能賣不少錢,可不能再丟了。”

李大成心裡卻在盤算,進城不知要不要過路費,如果要的話,這驢皮正好可以拿來抵了。

盛世驢皮價格高,一張皮能賣三兩銀子,如今物價賤,什麼都比不上糧食值錢,這張驢皮運氣好點能賣上個一二兩銀子,運氣不好也就隻能換個幾百文錢。

魚娘坐在獨輪車上被李仲海推著走,她的懷裡揣了兩塊巴掌大黑乎乎的野菜雜麵餅。

這個野菜雜麵餅表麵粗糙無比,吃下去準會把嗓子剌傷,但卻是災民眼中的救命糧。

來到了城門外,為了防止災民蜂擁而入造成混亂,城門口有一隊士兵列隊把守,仔細檢查每一位進城的人。

魚娘看到李大成的頭發亂糟糟的,上麵還插著麥秸杆,衣服也破爛不堪,看起來和普通的災民一般無二。

而除了李大成,李家和劉家每一個人看上去都落魄不堪,劉氏甚至拄上了拐杖。

魚娘眼抽了一下,對她奶奶的精心裝扮十萬個佩服。

這樣一來,他們除了一匹驢子之外,再無彆的可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隊伍緩慢前進,約過了兩個時辰魚娘他們才挪動到了城門口。

把守的士兵身披鎧甲,手握□□,看上去格外凶悍。

李伯山以前是酒店掌櫃,笑起來平易近人,所以由他上前和士兵攀談。

他在士兵的視線內裝模作樣理了理衣服,笑道:“這位官爺,我們來自北邊的平寧縣,家裡田地少裹不住肚子,無奈往南方討個生計,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

士兵皺眉打量了他一番,不耐煩地揮揮手,“站一邊去,我們要先檢查檢查你們都帶了什麼東西。”

李伯山賠笑著連連往後退,“小人一家絕對沒有帶任何不法之物。”

士兵走到驢車旁邊檢查,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柱子娘,旁邊還放著一張驢皮。

他粗魯地把驢皮扯開,問道:“這是什麼?”

李伯山上前回道:“這是我們自家驢子的皮,驢子路上染病死了,肉被我們吃了,隻剩下了一張皮,想著到城裡麵賣掉換點錢給我伯娘看病。”

李伯山臉上滿是悲痛,“我伯娘為了搶點野菜被人撞倒磕到了頭,到現在都沒醒,就指望這張驢皮救命呢。”

士兵對李伯山的哭訴充耳不聞,他說道:“你們這張驢皮來路不明,是不可能讓你們帶進去的。”

李伯山咬了咬牙,從懷裡掏出來了幾個黑乎乎的野菜餅,遞給檢查的士兵,討好著說道:“官爺,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野菜餅,裡麵摻了麵,擱到集市上賣也要十文一個,官爺您行行好,高抬貴手讓我們把這驢皮帶進去吧。”

士兵一揮手把野菜餅打到地上,不耐煩地說道:“去去去,都給我滾一邊兒去,這驢皮必須給我留下,不然就給我滾蛋!這城你們誰都彆想進去!”

李伯山趕緊把散落的野菜餅撿起來,吹吹上麵的土灰,寶貝似的揣在了懷裡,他還要再說些什麼,李大成及時攔住了他。

“伯山,算了算了,驢皮留下就留下,大不了咱們進去把驢子賣了給你伯娘看病。”

李伯山滿臉無奈,“爹,咱們還要往南走,沒有驢子可怎麼辦?”

李大成長歎,“沒有驢子咱們還有腳,總能走到南方的。”

另一個士兵看到他們兩個的談話,走上前來,笑著對李伯山說道:“這位兄弟,我看你是個和善人,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這都是縣太爺的命令,來路不明的東西是不能進城的。”

李伯山低頭,聲音哽咽,“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大家都是苦命人。”

“可不就是這樣嘛。”士兵見李伯山上道,附在他耳邊說道:“城裡甜水巷往裡走第五家鋪子收驢子價格最公道,彆的地方你都賣不了,咱倆投緣我才告訴你一聲,你可彆往外說。”

李伯山感激一笑,“多謝官爺,等進城我就把這驢子賣了給我伯娘請大夫。”

士兵拍拍李伯山的肩膀,朗聲說道:“我看除了驢子他們也沒什麼來路不明的東西了,哥幾個不如高抬貴手就讓他們進去吧。”

李家和劉家順利進城了,在進城門的時候,一個士兵拽住了李叔河綴在腰間的布袋,打開一看裡麵都是黑乎乎的野菜餅,就放手讓他進去了。

進了城門,李伯山依舊垂頭喪氣,看起來像是在為失去的驢皮惋惜,李大成不停安慰他。

等拐個彎,再也見不到城門口的士兵了,李伯山心裡才鬆口氣。

李大成先讓眾人在甜水巷口等著,他和李伯山趕著驢賣掉,唉聲歎氣道:“咱們身上隻有幾文錢了,這驢子不賣掉,彆說給你伯娘看病了,連買糧食的錢都沒有了。”

魚娘不經意間看到牆角靠著一個小乞丐,小乞丐手和臉都是黑的,手瘦的像雞爪,頭發亂的像雞窩。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