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成微微點頭,心裡難受能發泄出來是好事,“魚娘,這件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們隻知道王夫人在遂牧郡有個哥哥,這個哥哥是個大將軍,卻不知道這個哥哥曾經在平寧縣征過兵,大人沒打聽到的消息,魚娘這個小娃娃又是如何得知的?
魚娘道:“當初我們進城賣驢子的時候,我喂了一個小乞丐一口水,這個小乞丐機緣巧合之下成了王夫人的婢女。這次咱們和王夫人走在一起,她認出了我,我們兩個敘舊之時,她說王夫人是謝將軍的妹妹,王夫人去了平寧縣與謝將軍團聚,當時謝將軍正好路過平寧縣,從平寧征兵又征糧。這樣一琢磨,很多事情不就都對上了嗎?”
李大成微微歎口氣,如按魚娘所說,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他們拚命往外逃荒,以為有了王夫人這尊大佛,終於順遂了幾分,不用再擔驚受怕了,沒想到王夫人和謝將軍又有這層關係。
倆人走到後院,馬兒被拴在馬廄裡,見有人進來,歡快地噴了個響鼻。
“魚娘快過來,你還沒見過咱家的馬,來看看。”
李大成帶魚娘走到馬兒跟前,馬兒低下頭,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和魚娘對視。
魚娘前世隻在電視上和動物園裡見過馬,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真馬還是第一次,她有些猶豫,躲在李大成身後,不敢離馬兒太近。
李大成鼓勵她,“彆怕,它不會傷害你的,魚娘,去吧,去和它打個招呼。我在後麵會看著你。”
魚娘小心翼翼離馬兒近了幾步,伸手擋在前麵,一寸一寸靠近,見馬兒沒有抗拒之意,大膽了些許,直接上手摸到了棗紅馬的腿。
魚娘興奮幾乎要尖叫起來,她摸到了一匹真正的馬,“爺爺你看,我摸到馬了。”
興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棗紅馬撅起了蹄子,往後退了幾步。
李大成站在她旁邊,欣慰地笑了。摸摸魚娘的小腦瓜,“你看,很多我們覺得可怕的東西其實是因為沒有嘗試過,當你開始行動起來,會發現一切不過是自己的恐懼和幻象。”
魚娘隱隱約約似有所悟,“爺爺,你的意思是—”
李大成道:“魚娘,謝將軍是很可怕,一念之間能決定下河鎮所有人的命運,可你看,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不是逃出來了嗎?到現在我們一家都完完整整的,離安陵又近了許多,這是我們努力嘗試的結果。
當初在下河鎮,所麵臨的情況比現在要嚴重百倍,現在知道王夫人是謝將軍的妹妹又有何可擔心的?你也知道謝將軍權高位重,何曾會在意我們小百姓的死活,說不定他連去平寧征過兵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見魚娘一直沉思,李大成又道:“魚娘,你能告訴我,你在擔驚受怕些什麼嗎?”
李大成知道魚娘心思重,卻未曾想過她小小年紀,居然因為這些事情愁的整夜未眠,一大早就起來忙活。
魚娘耷拉著肩膀,坐在台階上,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大家活得太苦了,什麼都是苦的,看不到希望。”
清晨的金色的陽光灑在瘦瘦小小的魚娘身上,李大成撫摸著她的頭發,“如果因為看到困難就嚇破了膽,困難隻會越來越多,最後把你給困死。魚娘,我們逃難活到現在,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已經勝過九成的百姓了。”
魚娘知道李大成說的是實話,下河鎮的人,田家村的人,樓家坡的人,賣子的婦人,還有府城內外患時疫的百姓,和這些人比,她實在沒資格說自己苦。
隻是,“爺爺,這個世道會好嗎?”
李大成誠實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灰心喪氣失去鬥誌,這個世道永遠都不會好。而努力永遠比坐以待斃更能達成目標。來,你既然有力氣擦桌子,不如去試試喂馬,桌子是客棧的,馬可是咱們自家的。”
魚娘點點頭,站起來抓了一把草料,伸手遞到馬兒嘴邊。
馬兒伸脖子一把咬住草料,三兩下咀嚼完咽到了肚子裡,又湊到魚娘身邊想討要食物。
魚娘咯咯笑了,摸了摸馬兒的頭,稱讚道:“乖馬兒,真是匹好馬。”
李大成又想起一件事,“客棧的小二說我是個神醫是怎麼回事?”
魚娘心裡咯噔一下,小二年紀輕輕,比李子晏大不了幾歲,就患上了腿疼的毛病,走路乾活都一瘸一拐的,他和魚娘哭訴,若是再這樣指不定就要被掌櫃的趕走了,他家裡還有個瘸腿的爹,全靠他養活,真被趕走了倆人都活不下去了。
故而心軟之下,魚娘給他按了幾處穴位,這幾處穴位可以暫時快速止疼,沒想到小二嘴快,居然告訴了李大成。
魚娘琢磨了一下,她並未給小二喝水,隻是按了幾處止疼的穴位,想來並無不妥之處,“我見他腿疼,於是給他按了幾處穴位,他問我醫術是跟誰學的,我就老實說了。”
李大成點點頭,“醫者仁心,能為患者解除疼痛是件好事,魚娘,你有這份心意,算是上道了。”
又道:“隻是我並不是神醫,於醫術一道上有諸多困惑。原先給石貴和大牛治病,還以為我在醫術上開竅了,後來仔細想了一下,隻能說是巧合,故而給王夫人治病時,依舊是老一套,看來以後我還要多鑽研鑽研。魚娘,你以後就不要在彆人麵前吹噓爺爺是神醫了。”
魚娘心虛地點點頭,又給馬兒加了把草料。
李大成話畢,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皺眉打量著魚娘,心裡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莫非……
東邊,太陽噴薄而出,金色的光鋪滿大地,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