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宵禁,傍晚時分在外擺攤的小販們已經陸續收拾東西回家了,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停留的人越來越少。
天色漸晚,領路的官差提起了燈籠,街上的北風呼嘯而過,李大成覺得有些冷,不自覺打了個噴嚏。
他裹緊身上的衣服,小心問道:“官爺,咱們還有多久能到?”
旁邊的一位官差道:“快了,前麵轉個彎就到了。”
這位官差倒是挺好說話的,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李大成,“我看你也沒什麼特彆之處,怎麼就入了夫人的法眼?”
李大成苦笑,“小老兒也有此疑問,不過想來許與王夫人有關,我曾有幸在來遂牧郡的路上和王夫人一路,承了不少王夫人的恩情,些許是王夫人把我引薦給謝夫人的。”
官差心思活絡,這人看著不起眼,身上的衣服也是舊的,沒想到居然和王夫人有關係,這次又入了謝夫人的法眼,莫不是以後要青雲直上了?這般想了一番,官差看李大成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樣了。
他小聲叮囑李大成,“你這次去見夫人,千萬不要驚慌失措,一定要使出萬分的本事,隻要治好了那位的病,以後你就飛黃騰達了。”
李大成連連點頭,“小老兒自當為夫人竭儘全力。”
他心中疑惑,聽官差這話,他要看診的人貌似不是謝夫人,難道是謝將軍?謝將軍近日剛剛回城,一路上紅光滿麵風光無限,看著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難道是有什麼隱情?
帶著這樣的疑惑他跟在官差後麵進了謝將軍的府邸,謝將軍的府邸在整個府城位置最好的地段,門口臥著兩個大石獅子,朱紅大門深深,進入裡麵後處處是雕梁畫棟,樹木高大,花草稀有。
走在走廊下,燈籠一排掛在頂上,照的整個路通亮。走廊兩邊立著靜默的婢女,若非走到跟前,根本發現不了站的還有人,仿佛是雕像一般。
李大成跟在官差後麵,處處小心謹慎,生怕犯了主人家的禁忌。
終於,走到了地方,官差停在了門口,“李大夫,您請進,我們就不進去了。”
李大成拱拱手,“有勞諸位官爺了。”
他在門口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又理了理袖子,在門口隨侍婢女的帶領下進了房間。
進屋後,他不敢左顧右看,隻低頭專注走路。房間裡蔓延著一股撲鼻的甜香,而在甜香的掩蓋下,夾雜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他心中一震,腳步不自覺慢了一拍,而後反應過來趕緊跟上前麵的婢女。
婢女把他帶到內室外,輕聲道:“夫人,李大夫來了。”
內室與外室之間隔著一道珠玉簾子,王夫人掀開珠玉簾子,從內室款款而出,眼角泛紅,看來是哭過了。
她強撐起精神,“李大夫快進去吧,嫂子在裡麵正等著你呢。”
李大成連連點頭,“不敢讓謝夫人等著,是我來遲了。”
王夫人徑直走了進去,珠玉簾子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竟是這屋子內唯一的聲音。
李大成小心翼翼穿過珠玉簾子,隻見內室的拔步床前跪著兩個人,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倚在床邊正抹著眼角的淚,床上的錦被下躺著一個人,能讓王夫人和謝夫人一起守在床邊的,除了那位謝將軍,想來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李大成明白了自己此行定是為謝將軍治病來了,謝將軍恐怕在戰場上傷的不輕,原先在城中的滿麵紅光威風凜凜都是假象。謝將軍在遂牧郡的百姓麵前必須表明他沒有任何事,否則軍中軍心不穩,士氣低落,即使北邊的王將軍已經沒有能力反撲了,軍中的其他異心之人也會有所動作。
如此天大的秘密擺在他的麵前,李大成的心都提刀嗓子眼了,能治好謝將軍最好,說不定他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治不好,恐怕他的小命就要留在這裡了。
而府城中名醫不少,謝夫人能請他過來,恐怕已經黔驢技窮了,畢竟他的醫術可沒入過王夫人的眼,想來謝將軍傷得不輕,有可能已經快要油儘燈枯了。
想清楚了這些,李大成心底歎了口氣,前麵是刀山火海下油鍋如今他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原先以為攀上王夫人的關係是件好事,可如今來看也不儘然。果然古人說得對,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哪怕有天大的好事出現在麵前,都要想想會有什麼後果。
謝夫人抬眼看了一眼李大成,“這位就是李大夫吧?妹妹經常在我麵前說你的醫術有多精湛,說得我心中好奇,所以這次特意叫你來給將軍看看。”
謝將軍如今生死不明躺在床上,王夫人也沒心思再說什麼客套話了,她直截了當道:“哥哥在戰場上被人伏擊受了重傷,李大夫務必要拿出十萬分精力治好哥哥,不然就連我也保不住你。”
李大成連連點頭,“夫人放心,醫者仁心,小老兒一定會儘心儘力救治將軍。”
李大成小心繞過跪在窗前的兩個大夫,隻見一個魁梧的中年男子雙目緊閉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謝夫人,“夫人,小老兒暫且冒犯一下將軍,想為將軍檢查一下身上的傷口。”
謝夫人親自掀開了謝將軍的衣服,一道長長的傷口從左胸口滑到肚臍,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敷上了一層藥,隻是藥粉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李大成撚起一點點藥粉,仔細嗅了嗅,知道這是上好的金瘡藥。
謝夫人道:“大夫已經為將軍止好了血,也喂將軍喝過藥了,隻是將軍還是渾身滾燙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