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辛站在仁景堂門口。
百年老店的氣質與生俱來,那漆黑的牌匾,瘦金的字體,和隻需往裡麵望一眼就能夠感受到的古樸的味道……
黎辛之所以最後才來這家中藥堂,是因為她媽總在她耳邊說榕城最厲害的還是仁景堂,根本就不是什麼全國連鎖的慶仁堂,當年仁景堂有多麼多麼的厲害之類……
俗話說要想學好一門技術好的環境最重要,她有那麼一點點偷師學藝的意味,雖然要去技術高超的地方,不說學到點什麼,起碼長長見識。
再說了,她總感覺冥冥之中她和這家店挺有緣分,心底裡麵好似有一個聲音在說,就是這家中藥堂,你會有機會的。
特彆是當她一眼望去看到櫃台上邊站著的周瑾年的時候。
想了想,咧開嘴,她走了進去。
懷揣著莫大的信心,以至於她後來想起來自己這時候的心情都有點忍不住的想要自嘲,真不知道誰給了她這樣的勇氣。
仁景堂畢竟也是很有名氣的中藥堂,看病的,抓藥的,在大中午也沒閒著。
和之前去的慶仁堂等其他藥堂非常不一樣的地方是,其他藥堂你一進去就能夠找到一個明顯是專門為你解答疑惑的人,但是這裡卻沒有,一走進去隻看到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工作,他們的工作或許零散或許簡單但無疑不是和治療搭邊兒,絕對沒有跟酒店裡的服務員一樣夥計。
找不到能夠拉扯的人,她隻能找唯一認識的人了。
周瑾年正拿著一支毛筆。
麻灰色的唐裝被他稱得一派氣質昂然,整個質感都高級了不少,整個人身材高挑,微微低頭的時候背脊也挺得筆直,毛筆點一點筆墨下手,從起到落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黨參、決明子……
知道的一點點中藥知識告訴黎辛,周瑾年這是在寫藥方。
周瑾年五感一直很清明,從一抹視線盯著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本來沒怎麼在意,一心一意放在筆下,可是那視線竟然越盯越緊,越來越近,緊接著視野裡麵也出現一抹身影。
是她。
隻看到那纖細的手腕,他就認了出來,手腕上的鏈子和她很配。
周瑾年對於黎辛的記憶還是挺清晰的。
不過,她來乾什麼。
周瑾年忍不住開了個小差,思維一轉,手下的字便斷了線條,多潤了一點筆墨。
微微有些可惜,沒太在意,繼續寫了下去。
周瑾年在等著她開口,所以他不動。
卻沒想到眼前的女生好像比他更加鎮定,居然也不動。
周瑾年覺得自己的修煉靜心的功夫還不到家,這種時候其實自己開口並不是一件好事情,起碼在爭奪主動權的時候就差了一招。
但是他還是說話了,“是你。”
看到他放下筆墨,朝自己望了過來,黎辛喜不自勝。
終於注意到她了,站在這裡等了這麼久,看到他低著頭寫著東西黎辛又不好意思打擾,於是便隻能夠安靜閉嘴了,等到腿都要酸了,還好沒有被忽視個徹底。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柳葉的同學。”說的時候打了個頓,因為她有一點不好意思,借了柳葉同學的一點點名聲。
當然記得,怎麼會不記得,簡直記憶猶新。
“嗯。”
周瑾年微微頷首。
說起來這個周瑾年和柳葉的性格真的是完全相反啊,柳葉這人大小姐性格展露無餘,大大咧咧的,又格外的具有脾氣,很是直爽,而眼前的人無比的沉著冷靜,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也根本猜不透他對一個人的喜與惡。
黎辛這樣的人,如果察覺到彆人更加喜歡自己,她便會喜歡得寸進尺,賣賣萌什麼的都不在話下,如果察覺到彆人很討厭自己,她絕對會收斂起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隻有在喜歡自己的人麵前才有資格放肆。
黎辛從來都是這樣的。
可是,周瑾年臉上完全看不清楚情緒,眼睛裡麵也沒能看出任何的信息……
所以,自己總來這邊周瑾年是討厭呢還是覺得沒關係呢。
分析不出來,她便不知道下一句話,該把握到什麼尺度了。
而周瑾年卻似乎看出她的為難來。
“你找我有事,還是找仁景堂有事?”
問得還挺直接,黎辛想到自己的需求,便也就說了。
“兼職?”
聽完了她的描述周瑾年確實有一絲詫異,眉目微挑。
“嗯,是的。”
周瑾年盯著她的臉,發現她每次態度堅定的時候,眼睛都會瞪得大大的,這時候眼尾勾勒進去的地方被微微的帶了起來,就像是故意在勾引人一樣。
呼吸一致,忍不住調整視線往下,是一張水潤的紅唇。
周瑾年無奈道,“你不知道中藥堂很少有學生兼職的麼,不是不招收學生,而是幫不上忙。”
他說的是事實,黎辛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萎了下來。
她其實還想說自己看了幾天中藥書,可能也許懂一點點,或許能幫上一點點忙,可是想到自己學到的那皮毛都算不上的知識,也就不要拿出來獻醜了。
剛才還朝氣蓬勃,現在就成了這副模樣,著實有點可憐。就像一隻不遠千裡背著行囊包裹,跑到他麵前求一點點膳食的小狐狸,聽到他這裡連一粒米都拿不出來頓時癱倒在地上。
周瑾年視線撇過門口處長年累月放置免費湯藥的地方,想了想,問道,“有一點雜活,你願意做嗎。”
“嗯?”
小狐狸的眼睛突然間亮了起來,比晚上的月亮還要漂亮。
周瑾年指著外麵兩個大大的鐵桶說道,“那裡有專門解渴的酸梅湯和香薷湯,都需要每天早晚熬製,是最簡單也最容易學的東西了,你試一試? ”
“可以可以。”
小狐狸舉起了手,趕緊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