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
蘇陸取出黎的羽毛,想著自己若是被封印磋磨千年,日夜痛苦,說不定早已瘋了。
或許是因為一個糟糕的開局,蘇陸總想著若是有朝一日修為圓滿,臻至化境,力量足夠方可主宰命運。
然而若想達到這種境界,絕非朝夕之事,這期間難免會有壓力,會緊張也會自責——
就不會再畏懼各種變數,從發病失智再到暴露身份而被處死。
縱然隻能在廣場上修煉,對於大妖們而言也增益頗多,因此無數人為了爭搶一席之地大打出手。
隻這一點,任何覬覦覆雪仙劍的人,都可以對他堂而皇之地發起攻訐,就算將他圍殺至死都不會被譴責。
蘇陸呆了一下。
許久之後,門外隱隱約約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們並不知道妖皇陛下在想什麼,隻能胡亂猜測,大約是在感受著幾位妖王的動向,畢竟那七位也即將應召而來。
蘇陸睜開眼。
“在……嗎?”
蘭舟當然也是這樣的人。
蘇陸轉過頭,視線落在院門。
蘇陸坐在樹下的石桌旁,在強烈的感動之後,忽然又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中。
漆黑的巨蛇遊走盤旋,身上齊整密集的鱗片映著夕陽,有了幾分錯覺般的暖意。
不過終究是曾經的妖皇居所,亦是彙聚天地靈氣之處。
門外則浮現出一道又一道鮮紅的人影。
“群玉宮主的魅術已經登峰造極,這種程度的高手,不能視之為尋常魅修。”
蘇陸坐在樹下,無意地進入了一種完完全全的無我無想的狀態。
她的視線追逐著一片花瓣。
匍匐在地的一眾妖族,忽然發現前方的身影停了下來。
黎出現的那一瞬間,但凡敢反抗他的妖族,悉數被業火燒死,那些當場滑跪拜服的,自然也就活下來了。
她的天賦顯然也不錯,若是早早將孩子扔了,獨自離去,拜入某個仙府之中,說不定如今已經成為高手了。
黎卻是微微側過頭,看向遙遠的東方,燦金的眼眸裡光彩熠熠。
至於他是懷著怎樣心情說出的這一個字,蘇陸完全無從分析。
午後日光倦怠,千百庭院掩映在花樹之間,偶爾有流霞騰飛閃爍,在天際留下一道殘影。
蘇陸試圖坐起身來,一扭頭卻看見滿地散落的衣服。
“陸陸,在裡麵嗎?”
和煦春風拂麵而來,山間桃花夭灼,枝頭凝胭簇脂,花瓣卷過樹梢牆上,粉霞嫣紅紛紛揚揚,散出漫天花雨。
紅發男人淡定地踏過一地屍骸,穿過洶湧爆燃的烈焰,姿態悠閒,滿臉無趣,還隱約有些不耐煩。
院外響起柳明朝的呼喚聲。
他無意追究他們在這裡蹭靈氣修煉的行為,這些人也慶幸無比。
此時此刻,縹緲森羅宮殿之外,赤紅玉石鑄就的廣場上,遍地業火徐徐燃燒,吞噬著死者的殘肢,哀鳴嚎叫回蕩在黯淡蒼空下。
它隨風飄浮,又在風停時落入草地泥土之中,縱然此刻看不到,但最終也會腐朽分解。
此時此刻,她又覺得,若是能如他們一樣,堅守本心,固持信念,縱然遇到難解之劫,亦能坦然麵對。
這懸於九霄的天宮,已被封印千載,期間有無數妖族試圖闖入,卻隻能在外圍徘徊,無法深入。
“一個像樣的都沒有。”
玉簡黯淡下來。
一根綺麗的金羽落在蛇身之間,在層層盤繞的蛇尾之中,被黑鱗碾磨著,仍然光華閃耀。
然而世上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樣,在恩人死後仍然感念舊情,願意以死相報。
他們有的是陷冰山一起出來的,也有的是原本在此處修煉的。
他既已修行有成,連尹家的長老都能刺殺,若是放下仇恨,一個人當然也能過得很好。
而從另一個角度——
“不錯,必須修煉魅術,否則無法進境,但境界高了,體內靈力多了,想練個劍訣法術卻也不難,隻是威力有限罷了。”
然後才重新化回人形,以最快速度撿起衣服穿上,將羽毛收好,隨手撤去結界,“來了!”
炎陽山脈之上,皦日天宮橫空高懸,樓殿巍峨,層疊錯落,遠望宛如展翼踆烏,在蒼穹中俯瞰眾生。
此時正值黃昏,天際紅霞暈染,殘陽如血。
慕容冽淡淡道:“以他的境界,也不會因為林瑚身死而觸動情緒,他們如今在風口浪尖上,這段時間大約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但你仍要小心些。”
她轉移話題提起了林瑚,“先前師兄們仿佛說過一嘴,林家和群玉宮的心經功法都很特殊,但凡學了就隻能當魅修?”
原先天宮內倒是設有法陣,方便海中諸王來此,如今年久失修,千多年沒得到靈力維護,肯定早就完了。
一切靡麗溫煦的色澤,如同退潮般從眼中消逝,整個世界都變得黯淡下來。
百年千年之後,皦日天宮外圍棲息了數十個大妖,無不是妖族中數得上號的強者。
“?”
蘇陸在庭院裡坐了一會兒。
蘇之嵐中了咒後,明知必死,也不曾恨她,還將她連錢財一並將人托付給妹妹。
甚至不說彆的,隻說放任徒弟成為魔修。
山間花樹沐浴著熔金似的暖光,庭院裡房屋磚瓦暈染著一層橘色。
她沉浸在這種突如其來的感悟裡,忽然忘卻了所有的煩惱。
在她聽過的這些故事裡,仿佛很少有人能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命運——他們能夠自行做出某些選擇,然後又遇到各種意外,導致事情變成無法預料的樣子,甚至提前迎來結局。
她又側過頭瞄準了另一片花瓣,看它越飛越近,最終落到了自己麵前的桌上。
恍惚間,蘇陸覺得這就像是人的命運。
她張開嘴,想要回話,卻發現口中唯有吐信的嘶聲。
血液汩汩流淌,因而身軀溫熱。
蘭舟早已死了,蘇之嵐本來可以將嬰兒丟在一邊,卻因為師父的托付,接過這燙手山芋,最終付出了性命。
兩側的妖族們紛紛伏地,無人敢抬頭。
……
他揚起嘴角。
她會在修行一途繼續求索追逐,因為本能的渴求力量,也因為喜愛鑽研術法和靈力。
“倒是挺快。”
慕容冽沉默許久,“……好。”
“嗯。”
他卻仍願意出言指點一個路過的半妖,又讓她不要擅動封印以免受傷,而且還知道她是玄仙宗出身的修士。
蘇陸:“我原以為林瑚什麼都是半吊子,沒想到真本事在咒術一道上,他的父親又是什麼情況?”
就算尹家還會想要滅口一切相關人士,但她自己一人總比帶著累贅要輕鬆得多。
妖族當中的強者,從來不是靠通情達理成王為皇的。
蘇陸很肯定地道:“不管師尊做了什麼,來日我若是聽聞真相,我不知道自己將會有怎樣的反應,可能會驚訝,可能會不解,也可能有其他的什麼感受,但恥辱二字絕無可能。”
慕容冽並不欠自己的,但他篤信的為師之道,就讓他願意為徒弟們付出。
論理說他也該召見東海的七王,但他們就太遠了些,而且冒然穿過中原,很有可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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