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鴻伸手橫空一劃,“你若是想看的話,直接說便是。”
白光如驚雷般乍現。
蘇陸抬起手就接在了掌中。
那是一柄剔透的水色長劍,劍身狹長纖細,籠罩著泠泠清輝,好似皎月霜星。
她仔細端詳著劍身上,看到篆體的聽雨二字,四周絞纏著細細的銀絲,乍看宛如浸染著點點水跡。
雖說看著輕巧纖薄,這柄劍卻也不算輕。
她拿在手裡掂了掂,估算也有上千斤。
蘇陸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這把劍是有主人的。
她不曾向內輸入靈力,因此法寶也安安生生的,內裡的靈力不曾外溢。
蘇陸挽了個炫麗的劍花,輕巧地將聽雨拋回去。
段鴻隨意地接住。
“真漂亮啊。”
蘇陸誇讚道:“從外觀來看,感覺和覆雪也是難分勝負了。”
段鴻倒是有點意外,“我以為你要說不如覆雪。”
蘇陸聳肩:“你第無數次以為錯了。”
側殿深處圍攏的人群稍稍散開,有個臥龍峰弟子退了出來,看樣子也頗為心累,手裡一團光芒正在迅速消逝。
“下一位——”
裡麵有人喊到,“段師兄,該你們了。”
段鴻拎著聽雨過去接受檢測了。
虞錦書仍然站在這裡和他們聊天,蘇陸問她抽的上半還是下半,她含笑回答說是下半。
蘇陸有點失望,“我還希望能遇到師侄。”
虞錦書不置可否,“我倒是也期望能與蘇師叔交手。”
蘇陸忽然想起自己入門的那天,“我初入閬山那日,就聽過師侄的傳說,還頗為印象深刻。”
虞錦書微笑了一下,“想來再過幾日,師叔的傳說定然會比我更多。”
蘇陸眼神一頓。
原著裡她們本是師姐妹,虞錦書的人緣好交際廣,而且城府頗深,一直都是笑臉迎人的溫和樣子。
不過無論她內裡如何,一直以來對女主也很是照顧。
但如今她倆也不再有那種關係,蘇陸又覺得此人比段鴻還要難懂些,有時也拿不準怎麼和她相處。
蘇陸甚至感覺若是在段鴻麵前發病,自己都有辦法能蒙混過去,但在這家夥眼前卻未必如此。
這種人可能不會當麵挑破,但天知道她內心裡會怎麼想。
蘇陸隻是恍惚了一瞬,虞錦書就已經有所察覺。
接著對上她的視線,含笑問道:“不過我也好奇,師叔都聽了些什麼傳說?竟是記到現在的。”
作為上一屆青州大比的魁首之一,虞錦書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些傳言內容,不過是故意說出來暖場罷了。
蘇陸:“……主要是給你們幾位魁首排強弱順序的,我已聽過各種版本。”
無論哪個時代哪個世界的人類,顯然都很熱衷於戰力排行。
“哦?”
虞錦書嫣然一笑,“下回師叔大約也要位列其中了。”
蘇陸不得不承認和這人說話還是挺舒服的。
旁邊的師兄們偶爾也會說幾句,顯然蕭天煬對清霄仙尊的倆徒弟都不太喜歡,但虞錦書講話又讓人挑不出錯,他也沒法找茬。
於是她們一直聊到段鴻提著聽雨走出人群。
那邊的人也喊了起來,“該虞師姐了。”
虞錦書應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在手中凝聚出法寶。
青色的光霧閃耀又散去,露出一柄長而華麗的斬馬|刀。
僅是刀刃就三尺餘長,刀身青白,鋒刃滾著凜然青光,暗銀纏絲交錯,寒芒湛湛,又滿含煞氣。
算上一尺多長的刀柄,這把刀的長度已經相當於一個成年人的身高。
虞錦書已經算是高挑,此時反手倒握著刀柄,長長的刀刃仍是從背後橫斜而過,豎在半空中。
刀尖更是遠超過頭頂。
蘇陸依稀記得段鴻說過師妹不喜歡劍,倒也不太意外,“那就是名為長飆的仙器?”
“嗯哼。”
蕭天煬的視線在那把刀上一掠而過,“你若是對上她,可得小心些,否則也是容易吃虧的。”
崔槬微微頷首,顯見也同意師兄的觀點,“你應當見過段鴻出手,但他們師兄妹的路數不一樣,切忌拿同一套路數對付兩人。”
蘇陸點頭受教,然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段鴻:“……”
後者滿臉淡定,也沒覺得兩個師叔有說錯什麼。
等到虞錦書的法寶檢驗結束,那邊人群再次散開時,許多修士都看了過來,又向兩側站了站,讓出頗大的一片空地。
蘇陸也順勢看到了裡麵的法陣,乃是設置在一座玉石平台上,石台上麵咒文繁複,正中有一個空洞,裡麵束起一道白色光柱。
“蕭師叔來吧。”
一個臥龍峰弟子行禮道。
蕭天煬有點意外,指了指遠處幾個人,“我們前麵不是還有煙霞峰幾位師侄嗎?”
那幾人連連擺手,沒有絲毫不滿,“我們本是晚輩,師叔們先來也是理所應當。”
蕭天煬看看他們,又看看法陣旁邊的一群人,許多人都目露期待,隻是並不看向他,而是看向旁邊的蘇陸。
他心下了然。
——這殿裡的所有人都是金丹境,且年齡皆在一百以上,蕭天煬見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的法寶。
其他人亦是如此。
唯有蘇陸例外。
他們都不知道她的法寶是什麼,因此有些人心急著想要先看一看,隻是終究要讓她的師兄先來。
蕭天煬不再說話,大步上前,手邊紫紅的灼光一閃,已經握住了一杆長而厚重的丈八蛇矛。
蘇陸:“!”
她也是頭一回看到大師兄的法寶。
僅是矛杆就有一丈,材質漆黑光潔,杆上蔓延著絲絲血紅光紋,宛若岩縫裡流淌的熔漿。
末端的矛刃彎曲如遊蛇,長度也將近一尺,兩側皆開鋒,鋒刃烏黑鋥亮,毫無雜質,卻也同樣蜿蜒著絲縷紅芒。
乍一看去,這杆兵刃竟如同在流血一般,端的是幽憯淒豔。
紅衣青年提著長矛走至法陣前。
這看似巨大沉重的法寶,在他掌中也輕若鴻毛,在空中翻轉半圈,就貫入了法陣正中的光柱內。
蘇陸算是明白為什麼周圍的人都要閃避了,顯然都知道這武器足夠大。
她有些懷疑地看向崔槬:“……二師兄不會是用偃月刀的吧。”
他們仨豈不是成了劉關張?
崔槬搖搖頭,“這是什麼話,我可是正經的劍修。”
蘇陸將信將疑,“是嗎?我記得師尊還說你們倆路子都很野的。”
崔槬一抬手,掌心裡金色光芒如泉湧,在半空中彙聚成一柄巨大的暗金色重劍。
劍刃約有半尺多寬,正中純白,向外漸變染金,兩側鋒刃則是暗金色,堅實威嚴,氣勢雄渾。
整把劍也足足有一人高,他一手握著劍柄,手掌能與下頜齊平,劍尖也差不多觸碰到地麵。
“你看。”
崔槬將大劍往地上一摜。
整個側殿的地麵轟然一震,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這不是劍嗎?”
他理直氣壯地說道。
蘇陸看得出剛才那一下他並未刻意動用靈力。
蘇陸:“……二師兄的法寶有多重?”
崔槬直接鬆開手,任由巨劍向她傾倒過來。
蘇陸一把握住,立刻就知道自己雖能拎起來,但若是完全不動用靈力,恐怕無法單手揮動自如。
崔槬隨口道:“沒稱過,不過除去廢料,前前後後也煉了幾十萬斤的東西吧。”
許多稀有靈礦看似體積不大,卻是極沉。
饒是如此,他報出的數字仍然有些駭人了。
因為最終法寶的重量,通常也就是在這範圍裡削減一部分罷了。
蘇陸挑眉,“和大師兄的武器哪個沉些?”
“當然是我的。”
大約是期待看新法寶,前麵負責檢驗的修士們,動作莫名地快了許多,蕭天煬和崔槬都迅速過關。
他們的法寶上也多了一道紅色印記。
屆時複試開始入場時,需要展示這印記才能進入。
——若是在那之前,有人想在法寶上封印些禁咒,這印記就會被觸動而消失。
等到崔槬從人群裡走出,大殿裡又安靜了,十數道目光從四麵八方投來。
他們有的猜測是覆雪,有的猜測是她自己煉出本命法寶,此時都有些期待。
蘇陸無奈地拿出了尚未拚合的雙劍。
殿內許多人都露出幾分驚訝。
“居然還真是劍。”
“長度倒是有些怪。”
“我以為慕容師伯的徒弟們的法寶肯定都……”
他們投來各種異樣的目光。
大抵是指望她掏出個方天畫戟或者九齒釘耙吧。
看到規規矩矩的劍反而意外了。
雖然這劍也不怎麼規矩,但它好歹是劍。
蘇陸隨手將兩把劍拚合在一處,反手把雙頭劍插進了法陣中央的光柱裡。
眾人的目光再次變化,臉上寫滿了然,好像事情本該如此。
“這才對嘛,我就覺得他們仨沒有一個正經用劍的。”
蘇陸:“……”
這又是什麼刻板印象。
慕容冽的法寶還是覆雪呢!
整個南殿的人都在打量這新出場的仙器,也不時有人又盯著她看的。
蘇陸意識到他們都不清楚寸暉的存在,此時甚至還以為是她自己煉製的法寶。
因為他們都這麼想,所以根本沒人來問。
次日清晨時分。
複試第一輪開始了。
所有參與者聚集在臥龍峰山腳,圍繞著一座巨大的暗紫色傳送門,便是沄山秘境的入口。
蘇陸再次看到了臥龍峰的執劍長老,也就是上回在論劍台給自己和齊銘當裁判的人。
徐長老站在半空中,俯視著地上的一眾年輕修士們,聲音平靜地宣布規則。
上半場的淘汰賽規則很簡單,每人分發一塊靈石,且必須要將靈石放在身上。
拿在手裡也好,掛在腰上也好,亦或者塞進口袋都行。
“靈石離身超過一尺,時長超過兩刻鐘,則算作失敗,直接被送出秘境……”
徐長老淡淡道,“拿到三塊以上靈石,且持有時長皆有一刻鐘者,算作通過,亦將被送離秘境。”
所以其實是一場搶走靈石和保護靈石的遊戲。
因為並未規定拿到的三塊必須包含自己的在內,所以,若是丟失了自己的靈石,在一刻鐘內趕快搶到彆人的三塊,依然有希望能通過。
“築基境先進秘境,開光境次之,金丹境最後。”
徐長老繼續道:“進入秘境後,鐘聲響起方可動手,若有人在鐘聲前攻擊他人,亦算作失敗。”
顯然有許多人都在監視秘境內的動向,想瞞過他們也是不可能的。
按照這個規矩,早進晚進的差彆好像也不大,因為這鐘聲必然是所有人都進去後才會響起。
不過早進去的人倒是有更多時間探索秘境,或者找個好地方藏起來。
隻是也沒什麼用罷了。
蘇陸環顧四周,視線掃過人群。
她能輕易將金丹境的修士挑出來,他們個個都淡定自若,甚至還有人在低頭看書。
築基境修士已經開始入場。
雖然人多,但每人間隔很短,因此很快就走了一半人,廣場上的修士立刻變少了。
蘇陸本人也更為矚目,剩下的開光境的修士們,尤其是來自落雁峰的,許多都盯著她瞧個不停。
因為她和落雁峰之間奇奇怪怪的恩怨,這其中大約有一年前就憋著勁兒想揍她的。
然而現在他們卻都知道,自己已經沒本事揍她了。
“怎麼?”
蘇陸將雙頭劍扛在肩上,“有人想和我約架嗎?”
開光境的修士們紛紛扭過頭,沒人再繼續看她。
“若是有呢,你願意應邀?”
旁邊一道聲音傳來。
蘇陸回過頭,恰好看到沈循抱臂立在一邊。
沈徊笑眯眯地站在稍遠處。
不太相似的兄弟倆眼神都興味盎然。
開光境的修士們大多已經進去了,隻剩下零零星星的金丹境,此時所有人都在瞧著她。
眼中戰意洶湧。
蘇陸:“?”
落雁峰的也就算了,其他人是怎麼回事。
臥龍峰的除了沈家兄弟,另外幾人也隻說過幾句話,煙霞峰和雲來峰那幾位,她也隻見過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