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隻覺得問號由一個變成了一群,“這是什麼問題?這就像是問人家孩子更喜歡娘還是爹一樣。”
段鴻眼神微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好像又有點高興,又好像有點困惑。
“你將他們……”
“不。”
蘇陸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了,“我不將他們視為父親,隻是比喻那種都很重要不分上下的感覺。”
他們倆安安生生地聊了一陣,眨眼間就一刻鐘過去了,兩人仍然沒有半點動手的意思。
外麵已經是罵聲一片,嚷嚷什麼的都有,甚至還有不少人開始陰謀論了。
“她師兄已經輸了,如今她這樣拖時間,拖到最後也就是平手,那豈不就是更勝一籌?”
“……或許人家就是不想打呢,難道就因為你想看打架,她就要打給你看?”
“她不想打可以不參加啊。”
“哈,落雁峰首座就兩個親傳弟子,按規定都要參加,指不定人家原本就不想來呢。”
忽然間,隨著觀眾們的一陣陣驚呼聲,論劍台上的形式再次變化。
崔槬一揮手,將周身的結界散去。
擂台上重新升起了金色的壁障。
這一收一放之間極為迅速,仿佛這偌大的結界就是他的本命法寶一般。
虞錦書身形輕盈地後退,升至半空中。
——這明明是個向後躍起的動作,偏偏在她身上絲毫感覺不到躍動的力度和起落感,她就像是一片隨風飄浮的輕羽。
不。
或者說在這一刻她本身就如同一陣輕風。
大多數觀眾們對此毫無感覺,隻認為他們即將打架,因此興奮起來。
蘇陸不由輕輕驚歎了一聲,“很少有劍修會這樣。”
僅僅一個輕靈的身法,其中卻能顯示出她對風屬靈力的掌控之嫻熟。
不同屬性的靈力蘊含著不同的特性,劍修們發揮這種特性,通常也都是體現在劍勢劍訣裡。
崔槬仍然站在地上,手臂一動,扛在肩上的大劍劃出一道暗金的光弧,劍尖斜指地麵。
他整個人的氣質渾然一變,身邊溢出絲絲金光,如同不可撼動的巍巍山岩,讓人看在眼中,都生出一種莫名的沉重感。
虞錦書仍然懸在空中。
明明並不曾靈化,她的存在感卻忽強忽弱,明明仍然是人身形態,卻仍會讓看著她的人心中生出一種錯覺。
就好像眼中望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陣在高空盤旋的狂風。
兩人一上一下對峙了幾秒鐘,然後同時動了。
相比起師兄們的戰鬥,他們交手時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宛如一陣颶風呼嘯而來,強硬地撞在堅固巍峨的山嶽之上。
那並非是冰水與雷火的針鋒相對,不是此消彼長互相融化吞噬,而是更純粹的靈力的比拚!
因為沒有相生相克的關係,風與岩土對撞之後,要麼一方勢頹崩裂,要麼一起瓦解破碎。
崔槬神情平靜,身形也穩定,隻在小範圍內閃動,手中巨劍卷起沉穩又凶悍的攻勢,猛烈淩厲,卻也重若千鈞。
虞錦書在風流中急速閃動,幾乎與青色的卷風融為一體,斬馬|刀一揮一砍間,收發迅疾自如。
他們的周身同時迸發出千條劍氣,層層疊疊的光影明滅閃爍,暗金的咒文若隱若現。
兩把威猛的長兵接連不斷在空中交錯,令人膽寒的沉沉震鳴回蕩在空中。
這震蕩中暗含著劍勢,縱然有結界阻隔靈力餘波,卻仍然會有人受到聲音的影響。
修為稍微低些的,都已經禁不住後退,想要距離論劍台遠一些。
直至一個時辰完全過去,臥龍峰的長老們叫停比試時,大多數人還沉浸在這目眩神迷的對決過程裡。
“……平局了?”
好多人仍是沒反應過來,滿臉呆滯地看著擂台,“這就打完了?”
虞錦書和崔槬友好道彆後,同時轉身飛離了論劍台,隻留下無數癡呆的目光。
蘇陸看著二師兄飛回來,依然是衣冠楚楚的樣子,甚至臉上都不見疲色,不禁有些想笑。
相比起他們倆的師兄的戰鬥,這一場看上去也足夠精彩,特效拉滿。
——在低境界修士眼中是這樣的。
然而在她眼裡,他們的恐怕連三分力都沒用,而且出手間也相當隨意。
至於這其中的區彆,大概就像和朋友在小區體育館打球,純屬娛樂,活動活動筋骨,根本沒有輸贏,全程和平。
蕭天煬和段鴻就是正經打比賽了。
“二師兄。”
蘇陸招呼了打完歸來的人,“我好奇她是怎麼將你從結界裡勸出來的?”
崔槬氣定神閒地道:“我倆東拉西扯聊了一陣,她說她不想對著結界傻砍到結束,還不如我們倆隨便打打。”
他停了停,“我一想也是,我在裡麵站一個時辰也沒意思。”
蘇陸:“……”
對於虞錦書而言,要麼認輸,要麼砍結界,要麼就想辦法讓崔槬主動撤了結界出來打架。
第二種情況其實就是靈力比拚,她砍結界,崔槬加固結界,直到一方靈力歸零。
雖然看似無趣,但打到最後,其實也能分個強弱高低,然而虞錦書似乎並不在乎這個答案。
“……看來她是挺不在乎的。”
蘇陸沉思道:“我覺得還不止是這樣。”
“確實。”
崔槬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回答,就急匆匆地走了,說是要去修煉。
蘇陸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雲霧裡。
夜幕降臨時,論劍台上的比試仍在繼續,兩個開光境正打得不可開交。
凝碧峰那邊傳來消息,煉石堂又多了一位突破元嬰境的高手。
蘇陸已經站在煉石堂修士的隊伍裡,這下周圍一群人都靠了過來。
“現在你的兩個師兄都是元嬰境了。”
“他們竟都趕上大長老了!”
“哎,要我說,大長老肯定不止元嬰境,當年進山是元嬰境,這都過了多久啦?對不對啊蘇師叔。”
幾乎是與此同時,遠處落雁峰修士們也爆發出一陣陣歡呼。
他們用不同的稱呼喊著虞錦書,傳遞著她晉入元嬰境的好消息,然後誇讚著清霄仙尊兩個徒弟天賦異稟。
蘇陸:“……”
感情他們都是瀕臨晉級,打這一場友誼賽是為了增加感悟。
雖說很多人都是在生死之間頓悟的,但這倆人的性格仿佛用不著到那種程度,就已經悟了。
“好家夥,今天過去,宗門裡竟多了四位元嬰境的高手。”
有人感歎道,“也就是咱們仙宗有這本事,元嬰境都足夠在外麵當掌門了。”
他們的視線掃過臥龍峰的弟子們,“哈哈,說不定明天還得再多幾位。”
但凡是有點道行的修士,皆五感敏銳,在夜晚視物並無影響,而且即使是鍛體境也不需要天天睡覺。
因此論劍台上會一直打下去,直至終試第一輪結束。
子夜時分,山巔彌漫著稀薄夜霧,結界內劍氣縱橫,光芒閃耀在墨藍星穹之下。
第二十二場結束了。
暗雲遮蔽了霜似的弦月,論劍台上的光芒湮滅,長老們檢查著兩位傷者的狀況,宣布了結果。
然後他們迅速從台上離開,將場地留給了接下來的兩人。
臥龍峰峰頂上仍然聚集著數千人,並且有先前離去的不斷回來,就是為了即將發生的這一場比試。
論劍台周邊圍著密密麻麻的觀眾,一片吵嚷喧囂,此時卻倏地安靜下來。
原因無他。
兩個將要上場的人,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幾乎同時爆發了靈壓。
他們置身於半空中,相隔數百丈之遙,兩道靈壓橫空掃過。
——掠過摩肩接踵的稠密人群,在論劍台上方猛烈撞擊在一處!
下一秒,兩人的身影也同時出現在論劍台上。
沈循站在論劍台一側,身姿高大挺拔,束袖的暗色錦緞外袍在夜風裡飛揚,越發顯得體格彪悍精壯。
青年英挺俊朗的麵容上,漫不經心的笑意褪去,多了幾分凝重和期待。
蘇陸立在另一邊。
她穿了一身墨黑金絲羅衣,玉帶一抹,纖腰束素,越發顯得窈窕瘦削,長長的水袖在風中流卷,衣擺宛若煙須般散開。
少女神情淡定如常,那張輪廓深邃的明媚麵龐上,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情緒變化。
緊接著,許多修士們都感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