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飛了大約一個時辰,才在徐州西邊的深山裡駐足。
三人同時落地,蕭天煬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在樹邊坐下靠著休息,顯然已經十分疲憊。
蘇陸在密室裡耗了不少靈力,也趁機調息,過了一陣子恢複得七七八八,才慢慢開口。
“……所以大師兄身上有沒有傷,或者什麼詛咒?”
蕭天煬本在閉目養神,聞言微微睜眼。
對麵的師妹一臉關切地看著他,並不問他經曆了什麼,倒是先關心他的傷情。
他彎了彎嘴角,語帶倦意地道,“要不你直接看吧。”
蘇陸有點尷尬,“我不太擅長此道,內視之術統共也沒用過幾回……”
大部分時候還都是在看體內的濁氣殘留。
“所以就算你有問題,我也未必能瞧出來。”
“哎。”
蕭天煬聞言歎了口氣,“也算不上,那地方很是古怪,渾身靈力像是被封住了一般。”
蘇陸點點頭,“衛饒進去之後,也走得頗為艱難,比起尋常人都快不了多少。”
蕭天煬皺起眉,“那人修為不低,你如何認得他?”
崔槬笑了一聲,蘇陸頓時望天,大略講了講兩人間的談話,“他說他傾慕我,但鬼知道是不是托詞。”
蕭天煬一愣,旋即露出了然之色,“那倒也不奇怪,六六的名聲越來越大,這種事也會越來越多的,這姓衛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反正我就跟著沾光了。”
“嗯?”
蘇陸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這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大師兄深有體會啊。”
“那可不。”
蕭天煬指了指在場的另一位,“先前有個愛慕翠花兒的小孩,為了收買我,給我送了好幾盒桃酥呢。”
崔槬搖了搖頭,“你還好意思說,上回仙盟大會,我竟給你當了三次鴻雁。”
蘇陸樂不可支,“二師兄幫大師兄送了三封情書?都是彆人給他的?”
“可不是,還不同門派的呢。”
“人家沒給你好處?”
“那肯定也是給了。”
崔槬感慨道,“不過要是這麼一比,我們都輸了,還是師妹的仰慕者給的最多。”
話題立刻轉了回來。
蕭天煬隨機說起自己的經曆,“我被收進去之前,渾然沒覺得有異,隻以為他要逃跑。”
“……誰,鷺山府掌教?”
“嗯。”
蕭天煬咬牙道,“那家夥原是個丹修,沒什麼本事,空有境界,若是能給我些時間,未必殺不了他,我估計他心裡也清楚,他和我過了兩招就一副想逃跑的樣子,我也不曾懷疑,感覺到靈力波動,還以為他怕了要用虛位異術。”
蘇陸懂了,“結果他佯裝逃跑,其實隻是掏出封仙印對付你,他激活神器時產生的靈力流動,讓你誤認為他要傳送。”
蕭天煬有些不爽地點點頭,“我追上去就發覺事情有異,卻已經晚了。”
“在此之前呢?”
崔槬思忖道:“師兄可曾問到什麼有用的?”
“……此事說起來有些麻煩,起先是有一個線人告訴我,有兩個鷺山府弟子在外購置了私宅準備煉胎,這兩人的修為都不高。”
那些身份地位較高的鷺山府修士,要麼深居簡出,要麼身邊常常圍著許多同門,平素裡並不好接近。
偏偏這兩人的師父,就是鷺山府掌教的弟子之一,也是一位長老。
“鷺山府並無門規要求弟子不得煉胎,然而這張長老極厭惡小孩,他不許座下弟子煉胎,認為修士一旦為人父母,就難以專心修煉。”
因此兩個徒弟不敢將法陣帶進蒼鷺山,隻得借著清理魔物、打造本命法寶的理由,越發頻繁的往外跑。
“我來徐州就是想找他們談談。”
蕭天煬這麼說著,顯然他所謂的談談有很多種手段,全看對方是否配合。
他看向崔槬,“後來你提起王長老那事,我又給了他們一大筆靈石,他們告訴我,他們的掌教曾經在整個徐州尋找天賜之體。”
蕭天煬深吸一口氣,“他們說,他們的大師兄曾經因此被師父派出去,殺了凡人全家,隻為得到那家的幼子。”
蘇陸皺眉,“是你的哪個弟弟嗎?”
“他們也不知道是哪家,但必然不是我家,因為我堂弟們都死了。”
蕭天煬冷笑道,“他們說,大師兄早早死於妖族之手,實則就是被掌教滅口了——因為哪怕是他的徒孫,他也要杜絕隱患。”
“這事是他們師父說的?”
“不錯,他們倆的資質不算好,常常被師父責罵,其中一人告訴我,她小時候,那張長老一邊罵她,一邊惋惜,若是大徒弟尚在該有多好,又怪掌教當年挑了自己最好的徒弟。”
“張長老死了大徒弟,被掌教賞賜了不少寶物,卻也經常會後悔,他一時嘴快,隻以為麵前的小孩聽了也不當回事,誰知道此人記性極好,過了幾十年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我懂了。”
蘇陸聽明白了,“一百多年前,鷺山府掌教挑了一批門中弟子,為他當劊子手,去四處殺人放火搜尋天賜之體,過了一段時間又將這些殺手都滅口。”
她停了停,“他不希望彆人知道此事,卻並沒有將所有知情者都殺掉,譬如這位張長老?”
“張長老隻知道大概,卻不知那些天賜之體究竟出自哪裡。”
“不對啊。”
蘇陸皺眉,“全家被滅口的慘案,偽裝成走水也好,彆的也好,除非這家人住在極偏僻的地方,否則必然會驚動全村全鎮全城,還會被熱議至少數月,但凡張長老想知道,去打聽打聽應該也不難?”
蕭天煬眼神森冷,“那些年徐州境內流竄著不少吃人的妖族,少有修士出手剿滅,你猜是為什麼。”
蘇陸閉了閉眼,“……便宜他們將滅門慘案推鍋給妖族,我懂了,所以掌教需要天賜之體做什麼,收來當徒弟?他具體想要哪種體質?還是都行?”
“他收了幾個徒弟,然而他們紛紛在修行期間夭折,張長老並不知道他師父做了什麼,但是他推測了一下。”
蕭天煬吐出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話,“可能是拿去煉丹了。”
他看著師弟和師妹一起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蘇陸率先開口,“如果他是先收徒再殺人,有收徒的幌子在前,也沒必要殺人全家吧?能給掌教當徒弟,多少人巴不得,難道還會拒絕?日後死了,隻說走火入魔,或者被魔修殺了,因此而死的修士可太多了。”
這種理由一般也沒人會懷疑,懷疑又如何,普通人還能找鷺山府掌教的麻煩?
“或許他想要一勞永逸?”
“但他不想暴露,動輒殺人全家,這很容易引起關注吧。”
“是麼?”
蕭天煬不太同意,“若非我還活著,又有誰會去追查當年的事。”
“還有一點。”
崔槬忽然道,“有很多當父母的,不願讓孩子去當修士,無論是不是給掌教當徒弟,當然,也有許多人是自己不願意的。”
蕭天煬點點頭,“咱們青州每隔五年搜尋一次,尋得的身具靈根的人,比願意當修士去了閬山的人多,還多了不少呢。”
蘇陸也覺得有道理,“可是,天賜之體既然有好幾位,難道每一位的家人都不願意孩子去當修士?”
還不等他們接話,她自己倒是想到另一點,“不過有些天賜之體並不好隱瞞,家人說不定知道……”
“罷了,反正對那種人而言,殺人全家也不算什麼。”
她歎了口氣,“大師兄仍未想到,你家究竟是誰會有這種體質嗎?”
蕭天煬苦笑,“我估計不是姓蕭的,多半是花匠廚子丫鬟小廝中的某一個,他們有些是家生子,世世代代皆為蕭家乾活,縱然已經得回了身契,也仍然留著的。”
他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還有一個人,雖然不是蕭家人,但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