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猛地甩尾旋身向天上飛去。
她的後爪一左一右攥著穆蘄的屍體,同時向兩邊一扯,直接將那具身體從中撕開了。
如同被宰割的牲畜一般,空中血霧彌散,支離破碎的臟器散落而下。
許多摔在地上的修士見到這一幕,不由呆若木雞,那些年紀小見識少的,直接乾嘔甚至當場吐了。
蘇陸的後爪捏著兩半殘破的無頭屍軀,都隻有一臂一腿,腹腔裡還掛著血肉模糊的器官。
在兩塊殘軀之中露出金光。
穆蘄的元神已然顯現。
她丟掉了屍體,當空怒吼一聲,左邊前爪一伸,掌心的花紋裡流出一道灰霧,霧中躍出一道漆黑龐大的鬼魅身影。
那黑影發出哭嚎般的尖利嘯聲,張開那些密密麻麻的手臂,撲向了下方穆蘄的元神。
相比起更高境界的修士,元嬰境修士的元神,在肉身被毀的狀態下,能發揮的力量更為有限。
更何況短時間內,穆蘄已經接二連三動透支靈力,無論是擺脫封印,還是驅使伏魔鎖,對元神損耗都不小。
呂燕的魂魄已然魔化,也不再有成人的心智,但她仍然認得仇人,是她動用地眼的力量,在屍體的“過去”裡窺見的身影。
英俊傲慢、目空一切、高高在上。
一身錦衣的少年從天而降,憤憤不平,滿眼怒火,看上去憋悶又煩躁。
當他瞥見遠處兩個堆雪人的孩子,聽見他們歡快的笑聲時,就出劍將他們削成了人棍,看著他們痛苦地死去。
這就是呂燕看見的一切。
而在這段記憶之初,她曾以為是兒女們得罪了他,或是什麼地方有所失禮,才遭到報複。
縱然那亦是極為過分的行為,但至少那是報複。
而非是這樣——
雙方沒有說過話,兩個孩子也隻是看了看他,就繼續堆雪人,因為他們曾經數次見過修士來鏟除魔物,也不再好奇。
他將他們殺死,純粹隻是為了泄憤。
好像他們隻是兩顆雜草,路過的人若是心情不爽,就可以隨意將之碾踩毀滅。
“死——”
“去死——”
魔物般的厲鬼發狂地撕扯著虛弱的元神。
她原本無法傷害到一個修士的元神,然而背後為她提供力量的人,已經造就了最合適的機會。
天上的鬼魂紛紛聚攏而來,陰封印的鎖鏈橫空浮現,將穆蘄的元神硬生生釘穿在原地。
“這、這究竟是——”
觀眾們沒人敢靠近過來,結界中層的長老們目瞪口呆。
很快有幾個人回過神,想要衝上去搶救,悉數被攔住了。
“你們如何不想想?”
蕭天煬持槍擋在了他們麵前,似笑非笑地道:“你們宗主如此神通廣大,一念之間就可以趕到此處。”
師妹的身份徹底暴露,他和師弟自然都不可能再維持偽裝,當然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萬劍宗的長老們頓時神情各異。
他們其實不知道穆蘄做過什麼,但穹冥仙尊不曾出現,他們卻都不覺得奇怪。
因為宗主從不插手私鬥,縱然是他的徒弟也是如此。
而且這一場決鬥,穆蘄率先違規,若是按著宗主的性子,甭管對麵是魔是妖,徒弟違規了,那任是什麼下場都是活該。
雖然他們無法理解這種想法,但萬劍宗宗主確實是這樣的人。
大部分觀眾仍處於呆滯的狀態,方才穆蘄要殺蘇陸,他們就震驚地望著,如今情勢反轉,他們倒是和之前差不多。
空中的陰雲重新聚攏,雲層裡隱隱浮現出電光,寒冷的夜雨傾盆而下,天地間無端縈繞起一股悲涼蕭索之意。
“淩仙尊。”
天上的黑龍忽然開口,聲音悅耳,語調卻冷漠森然。
“穆蘄隻因同門被讚揚,自己被你訓誡,心情不暢,便虐殺此人兒女丈夫,她悲憤之下化作魔物。”
這語聲回蕩在寒涼的落雨中,隆隆雷聲都不曾掩蓋。
下方的觀眾們尚在恐慌驚懼之中,此時聞言也不由嘩然。
“我不求仙尊出手清理門戶,也不求公道是非,隻要那苦主能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雷聲大作,暴雨瓢潑落下,四處皆回蕩著瀝瀝水聲,地麵的人影都已經模糊不清。
蘇陸冷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修士元神被毀滅的場景。
上一回是妖皇親自出手,壓倒性的力量解決得十分乾脆,若非是林瑚分裂了元神,黎為了斬草除根消耗了點時間,還能更快。
這一次呂燕更類似於鈍刀子割肉,所以稍微慢了點。
不過——
自己總算完成了承諾。
蘇陸這麼想著。
其實從這場對決的角度來說,穆蘄完全自作自受。
不是說他破壞項鏈封印掏神器作弊偷襲,這些都無所謂了。
最重要的是,倘若他在用伏魔鎖困住她,逼她顯露妖身的那一刻,就招呼外麵的長老們一起上,縱然師兄們可能會攔著,那事情的結局也會截然不同。
——因為無論他們能否殺了她,穆蘄都可以躲得遠遠的,全身而退。
然而他偏偏要親自殺她,還要獨自殺她,事前多半還和萬劍宗那些長老串通過。
時值此刻,蘇陸已經想明白,穆蘄可能早就懷疑她是妖族,要麼就懷疑她是魔修,因此想要用她的命成就自己的名號。
真是可惜——
不。
不怎麼可惜。
殘破的屍骸不斷下墜,落入崖壁廢墟夾緊的江流之中,在布滿暗礁的水中漂流衝撞,血色蔓延開來,染紅了湍急的漩渦。
元神也逐漸湮滅。
“?”
蘇陸忽然感應到微弱的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