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槬走在天仞峰的廢墟裡。
腳下的地麵溝壑遍布,四分五裂的地麵上滾落著無數碎石,空中彌漫著煙塵,以及嗆人的焦糊氣息。
慕容冽承受了劫雷的力量,連帶著整個山峰也傾塌破碎,曾經華美宏偉的建築,如今也僅剩一地斷壁殘垣。
方圓數十裡都不再有其他活人的氣息,因此他找到了師父。
後者正坐在一根斷裂的石柱上,頭發淩亂,袒露著肌理強健的上身,深深淺淺的傷痕縱橫交錯。
慕容冽一手撐著腦袋,粗重地喘息著,靈壓微弱又紊亂。
崔槬鬆了口氣。
作為剛剛完成渡劫的人來說,這狀態已經算得上是很好了。
“師尊。”
他走了過去,“我們先離開這裡?”
慕容冽微微搖頭,抬手指了一個方向,聲音低啞地道:“去那邊看看黯骨在不在。”
崔槬抬起頭,發現那邊是一堆破磚爛瓦的廢墟,從造型來看,倒是有些像遠遠窺見一眼的靜心宮。
……
青州。
仙龍頂。
水榭亭台間,晚風拂過,岸邊垂柳依依,夜霧稀薄,簷下的宮燈煥發出暖暈,照耀著翠竹湖石。
“所以……”
一身白衣的英俊青年靠在欄杆上,含笑望著過道裡走近的人。
“咱們那位小師叔也算苦儘甘來了。”
來人同樣是一身白衣服,隻是神情淡漠,周身氣質清冷。
“早該如此了。”
他淡淡道,“若非他當年脆弱無斷,如今的修為至少也該比我強些。”
“嗯。”
流雲仙尊依然坐在亭中,聞言看向自己的師弟,“你們倆的天賦應當是差不多的,我記得你倆年歲也相近?”
清霄仙尊懶得開口回答,隻點了點頭。
“他也並非是脆弱……”
流雲仙尊沉吟道,“他拜師時年齡小,大約也是將沐前輩也視為母親了,我們真是無法體會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取出玉簡掃了一眼,“許多人都想知道我會不會將他們幾個除名呢?”
清霄仙尊輕輕一哂,“師兄何曾在乎。”
“我不在乎,而且接下來,恐怕也沒有誰有閒心去關注這些了。”
流雲仙尊淡淡道,“冀州隻是開端罷了。”
清霄仙尊眼神一沉,“他要如何?”
“顏韶這個人。”
流雲仙尊若有所思地道,“看似隨心所欲,其實也是很有數的,他若想飛升,要麼將黑星毀去,要麼就與其合為一體。”
他說著又搖搖頭,“那家夥恐怕不會做這種事。”
……
皦日天宮。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一片安靜,紅發男人靠在座位上,看視線似乎已經神遊天外,偏偏表情又十分專注。
妖王們的神念投影立在下方,大家也都心思各異。
片刻後,那雙流金耀光的眼眸一轉,從諸多幻象上掃過。
“都走吧。”
妖皇聲音低沉地道。
妖王們不敢或者不想多問,紛紛散去。
僅剩下霍衢立在殿中,幻象也是若隱若現,眼見著維持不了多久。
“……敢問陛下,她現在如何?”
黎微微闔眼,“沒什麼大事。”
……
東海中部。
海上浪潮翻湧,衝刷著暗色的礁石,嶙峋尖石立出水麵,千百隻撲閃著翅膀的鷗鳥掠過,水花四濺。
一道身影佇立在水中的孤島上。
忽然間,他睜開了眼睛。
周圍的一眾大妖們發覺了靈壓變動,紛紛出言詢問。
“王上?可曾感知到那位……”
那雙身牛角的妖王環視四周。
他有一頭濃密柔順的白發,那發絲反映著淒涼的月色,煥出一層朦朧的清輝。
妖王的容貌俊秀英挺,兩個人軀連著健壯獸身,兩張麵孔也生得相似,思考時神情也一模一樣,宛如鏡麵。
半晌。
其中一個人微微搖頭,“先前化龍是在冀州,如今去了何處……我且算一算吧,需得耗費些時間。”
他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過應當是需要養傷的,感覺她傷得不輕,或許也來得及見一麵。”
大妖們麵麵相覷。
古時的海中妖族們,皆以龍族為尊,隻是後來曆次大戰,各類龍族紛紛悉數隕落,龍裔們都漸漸凋零。
雖說他們也都敬服妖皇的力量,但從本能來說,那畢竟是羽族,並不如鱗族親近。
此時夜色將儘,天際的暗雲散開,依稀露出一絲黎明的曙光。
……
揚州東部。
蘇陸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隻覺得頭痛欲裂,一股子疲憊虛弱感由內而外散發出來。
這是元神透支受損的征兆。
隻要有時間休養,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而且,她的傷勢似乎減緩了很多,就好像在她昏迷期間,有人為她修補了一部分損傷。
否則她都未必這麼早醒過來。
她正仰麵倒在一片土坡上,因此即使一動不動,也能勉強看清自身處境。
林間金輝灑落,晨曦穿透樹影,隻見古木參天,鬆竹凝翠,地上儘是山草野花,斑斕爛漫,勾勒出一條長長的被踐踏出的土徑。
晨間的山麓格外清幽,在她醒來之後,林間回蕩的蟲鳴鳥叫漸漸消失,天地間一片寂然。
蘇陸微微歪過頭,望見遠方阡陌縱橫的田野,以及炊煙嫋嫋的屋舍。
山坡下方傳來腳步聲,聽上去是一個大人和幾個小孩。
為首的孩子興奮地叫道:“謝叔叔,快點走,那條四腳的大蛇就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