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聽見玉簡裡的兩人又開始說家鄉話。
鄒星煌問百裡鷹揚是不是釣了一夜的魚,後者說差不多,下雪時那些冰晶落下來變成鏡子,她也拿了一個放在地上,一邊烤魚一邊看。
蘇陸不太確定自己聽得對不對,反正大致是這麼個意思。
她收起了玉簡,在林子裡靜修起來。
……
至寒山巔。
水晶宮的側殿書房裡。
窗外白雪紛飛,寒風怒號,室內一片寂靜,唯有紙頁竹簡的摩擦聲。
顏韶靠坐在長案後麵,漫不經心地翻著滿桌的情報,每回都是一眼掃過就丟到一邊。
忽然間,他的動作停了一下,將其中一封厚厚的信件仔細看了一遍。
“那就這樣吧。”
他微微抬起頭,“此事倒是及時。”
一身黑衣的破軍星靜立在房中,聞言隻是微微低頭。
那長案一側儘頭上,擺著一小盤暗色晶石,上麵畫著精致的微型法陣。
那法陣向上升起道道光柱,光芒彙聚在一處,就在空中投出了一片立體影像,赫然是神州大陸的地圖。
西荒中原東海北域皆在其中。
北域已經全然被黑霧覆蓋,中原九州也各自蔓延著不同程度的霧氣,冀州的大部分已經都暗了下來。
“……反正沒必要按順序來。”
顏韶伸手指了指那影像,“冀州的下一個……就中州吧。”
……
揚州。
因為位置偏僻,周遭也並沒有村民經過,蘇陸得以安安生生調息了數日。
距離會海峰那場決鬥,已經過去十餘日,那夜被迫卷入魔域的修士,不少都已重新回到了神州大陸。
當然仍有相當一部分人還在失蹤狀態。
鄒星煌又聯係了她,說劉長老已經回了嶷山,論理說,黯骨應該放回劍塚。
然而飛火仙尊在與諸位長老談話時,公然宣布這柄劍並非琅嬛所屬,既然在這裡尋不到有緣人,或許應該歸還沈家。
中州靈脈儘在琅嬛手中,他們並不缺錢和資源,有沒有這一把仙器,其實也並不影響什麼事。
然而那終究是仙器,每一柄仙器的圖譜、材料、製作過程,其珍稀和複雜程度遠非靈器可比。
故此手中有仙器的,會想多一把給徒弟,手中沒仙器的,會想拿來自己用。
雖然一時半刻無人能契合,但若是時間久了,也是早晚能拿下的。
大多數持反對意見的,內心想法差不多都是這樣。
——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要拜在仙尊座下,除了他們自身的本事之外,原本就也有法寶資源這一麵的考慮。
而仙尊們不會毫無止境地收徒,化神境長老們座下幾乎都有地靈根弟子,也大多想要爭搶天靈根。
手裡多一把仙器就也多一些競爭力。
蘇陸也知道這些,“飛火仙尊怎麼說?”
鄒星煌笑了,“他的回應也很有意思。”
江霓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又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態度,說縱然沈家不在了,這劍也該歸還給相關親眷。
這一番動靜已經傳遍了琅嬛,七十二仙山的弟子,但凡是不在閉關修煉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蘇陸沉吟一聲,“前輩瞧著,這話是說給我聽的麼。”
“……以飛火仙尊的為人,我覺得是這樣了。”
鄒星煌思忖道,“仙君如今已經是妖族數一數二的人物,慕容前輩也才渡劫,成為如今九州修真界的第十位仙尊。”
這個數字自然是沒將劍聖這種失蹤人口算在內,北域的魔尊也不是九州範圍。
無論如何,飛火仙尊可能不將霍衢一個妖王在眼裡,然而她如今的地位可能更勝於表兄。
既然琅嬛和她沒什麼深仇大恨,滅了愁雲澗的也是沈家,說不定就像賣她個好處。
而且,鄒星煌並不知道當年江霓任由林井進去殺人,蘇陸可是很清楚。
如今他若是想用黯骨當個補償,隻是不想明麵上與妖族交易,就完全說得過去。
他並不稀罕區區一把仙器,而哪天自己若是為此帶著一群妖族殺進去,還是琅嬛更倒黴些。
蘇陸琢磨著其中的門道,“除卻蛇妖們的骨血,沈家必然也耗費了許多其他的珍稀材料,旁人若是聽到了……”
飛火仙尊那番話,明麵上是要還給沈家的親族,也是很大義凜然的。
他所說的那個“親眷”,指的恐怕是劍本身的親眷,但大多數人是不會作此聯想的。
“所以那把劍?”
“如今還在嶷山的光華殿放著,已經有不少人得了消息趕去琅嬛,聲稱自己是沈家的旁支,或是有沈家的血脈……”
沈家也不算是小家族,各種親戚也不少,這些人裡肯定有真的。
然而假冒的必然也不在少數。
而且他們互不相讓,各執一詞,論證自己和劍主沈妙言本人關係更近,因此仙劍花落誰家尚未可知。
蘇陸歎了口氣。
鄒星煌並不繼續問她要怎麼做,隻是將所知的悉數說出來。
她倆雖然沒明說,但蘇陸也知道,有一定的可能性,這事是個陷阱,所以鄒星煌不會多問。
當年妖皇不就是被騙過去了。
飛火仙尊可能想要賣個好處,但也可能想要宰掉一頭龍拿去煉器,這事可不好說。
自己如今仍然不能正麵抗衡渡劫境,所以暫時不好妄動。
倒不如等那劍最終有了歸宿——被沈家的某個親族拿走,離了七十二仙山的範圍,再次動手也不遲。
沈家的親族裡,並沒有像是林家那種的大族,實力最好的,恐怕也就是有個金丹境族長而已。
仙器落到這種人手裡,還指不定引去多少人爭搶,到時候亂起來,自己就更容易趁虛而入。
蘇陸並不想占據那把劍,她甚至不願多做觸碰,隻是想將黯骨送回愁雲澗,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玉簡黯淡下來。
她將消息簡略轉述給二師兄,就再次沉心靜氣,瞬間進入了無我無想的狀態。
次日夜間,蘇陸忽然一陣心悸,猛地驚醒過來,下意識看向了西方。
此時夜已過半,月色蒼然,森林裡黑影幢幢,泛著清新的草木花香,遠處隱隱有蟲鳥振翅的聲音。
她的視線穿過密匝的藤蘿和交錯的枝杈,看向大榆山的西麵,或者說整個揚州的西麵。
那一陣恐怖的力量波動,正是從中州方向傳來的。
雖然非常非常遠,而且大榆山這邊毫無動靜,但她就是能感知到異常。
蘇陸掏出玉簡。
除了二師兄之外,還有好幾個朋友,都一起發來了問候。
她先點開了崔槬的消息,“你不在中州吧?”
又點開了鄒星煌的消息,“你不用糾結了,魔尊剛剛在中州現身,幾乎將嶷山一劍劈成廢墟了。”
蘇陸:“?”:,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