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
“我也曾以為自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然而對我來說,也就是當麵才會罵回去打回去,待到時間久了……需要做的事,需要想的事太多,就忘了。”
顏韶淡淡道,“我首次進入魔域前,滿腦子都是對濁氣的分析猜測,還有孤注一擲的緊張與興奮,等我從魔域出來時,我想的是如何與北域諸多魔門打交道。”
他停了停,“至於七玄門裡那些人?他們算什麼?倘若你早上被蟲子咬了一口,你要麼當場把它打死,要麼過一會子就忘乾淨了,難道時時刻刻回想此事?”
蘇陸了然。
“而且,那些與我有仇的,在我成為舜華仙尊之前,他們就幾乎都死乾淨了,有些是我殺的,有些是彆人為了討好我殺的,剩下那些大約也就是袖手旁觀,或者最多說過幾句風涼話的……”
顯然親自動手欺負過他的人幾乎都沒了。
“所以,在數百年後,因為太陰星屬下受傷這件事,你忽然被喚起了不愉快的記憶?”
“差不多,那個門主……他當年隻是長老,我聽聞他得罪了我師侄,忽然想起當年他因為我與他徒弟的幾句口角險些殺了我。”
於是他讓太陰星去和那個門主決鬥,門主顯然對此毫無信心,乾脆祭獻所有人擺了鬼門大陣。
“聽起來有不少人找過你的麻煩。”
蘇陸不由有些好奇,“我猜猜……你是什麼靈根?應該和這有關係吧?”
“你倒是猜得一針見血。”
顏韶涼涼地道,“混靈根。”
七個純度等級,最糟的是廢靈根,然後就是混靈根了。
蘇陸毫不意外。
“大門派就算了,人才多了,天靈根地靈根都可能被挑釁,性子弱了被也可能會欺負一下。”
當然對於七玄門那種級彆的門派來說,他們能招收到地靈根已經很難得了。
她想了想,“其實我還想過你是廢靈根呢,因為……七玄門裡應該也有不少廢靈根吧,混靈根比他們其實好多了。”
畢竟本質上修行速度還是不同的。
“確實有不少廢靈根。”
顏韶沉吟道:“可能是因為我的性子吧?很多人瞧我不順眼,我又不願意向他們低頭討好,而我的修為增長比一些雜靈根乃至玄靈根都要快。”
他停了停,“那時候年紀小,也不知隱藏,莫名就變成了彆人的眼中釘,說起來也怪我自己……”
“彆吧。”
蘇陸打斷道,“這從來不是廢靈根混靈根或者藏拙低調的問題,本質還是因為霸淩者品行低劣,是他們的錯。”
顏韶深深看她一眼,“是,但高喊一句‘他們錯了’並不能讓當年的我擺脫困境,唯有改變自己方能好過一些。”
“你說得對。”
蘇陸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我隻是想說……好吧,我就是想譴責那些人。”
顏韶忍俊不禁,“其實也無所謂了,等我從魔域裡出來,我就把他們都殺了,隻可惜我進去的時間太久,有些人已經死了。”
蘇陸眨眨眼,“所以這就是理由?你發現濁氣的力量不再被靈根純度限製?”
“是啊,我的悟性還算不錯,所以我意識到,一切都是靈根的錯,倘若我是天靈根,那修真界裡的那些所謂絕世天才,恐怕都不是我的對手。”
他停了一下,“那些仙尊不算,年齡差得太多了。”
蘇陸樂了,“還不錯?你這是謙虛過頭了吧。”
隨即好奇地問道:“你之前也說棲雲仙尊是個人物,你們相比如何?”
顏韶扶額,“我說了仙尊不算,而且她確實悟性極佳,當年師尊還說自己虛長些歲數,卻遠不如賀蘭霆,再說師尊比她大,她比我大得更多,我不與她比,打贏她徒弟就夠了。”
蘇陸:“贏了?”
“贏了啊,如今還活著的那兩位,都曾經輸給我,其他那些更彆說了。”
顏韶攤開手,“雖然並非搏命……”
他稍稍一頓,“韓疏雨的天賦世所罕見,悟性奇高,任是如何困難的法術劍招也一點就通,得之容易,就不需要痛下苦功,更何況他本人隨心所欲,就更不會窮極鑽研,雖說想著早日飛升,卻也不會有太多執念,和棲雲仙尊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顏韶很中肯地總結道:“所以他雖輸給了我,卻也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他說著笑了一聲,“我在七玄門時,聽聞這些天才的名號,還常常又妒又恨又羨慕,覺得這些人就是生得了好天賦,何曾想有朝一日,我竟還會為他們說好話。”
蘇陸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態,“其實我仍然不是很能想象如何用濁氣修煉。”
“妖族對濁氣的厭惡遠勝人族,你開始接觸濁氣時,妖血已然被激活。”
顏韶不以為意地道,“故此對它的感覺很簡單,唯有排斥,也很難被吸引,在此之後也不會對它有更多感悟。”
蘇陸歪頭琢磨著,“之前有人和我說,道行更高的修士,能自行領悟用濁氣修煉的法子,所以很多人一旦接觸了就欲罷不能。”
她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自己麵前這位,應該就是這個世界裡對濁氣最了解的人。
“顏韶。”
蘇陸喊了一聲,“我至今對濁氣都是一知半解的,要不要讓我試試?”
她伸出一條胳膊,挽起袖子,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我好像還從未被真正的魔修打傷過。”
顏韶低頭看著那片雪白的皮膚,目光掃過手臂勁瘦優美的線條,腕子掛著黑白相間的寬鐲,越發顯出幾分纖細。
他抬手握了上去。
五指再鬆開時,已經留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
雖說不是什麼重傷,但也徹底撕開了皮膚,深入到血肉之中。
蘇陸重新撐起護體靈力,“你們的靈力是用濁氣轉化的,和靈氣轉化成的靈力——”
她仔細體會了一下,“唔,魔修的靈力在打入非魔修的體內之後,又會重新化成濁氣。”
“其實修煉原理是相似的。”
顏韶很淡定地解釋道,“靈氣被引入體內,根據靈根屬性不同,轉化成具有屬性的靈力,濁氣變靈力的過程也相似。”
他當然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傷,她的修為境界擺在那,而且那是他自己留的,他知道輕重,更何況她那清理濁氣的法子還是他教的。
蘇陸感受著胳膊上的傷,“尋常修士釋放的劍訣法術,若是落空,則迅速重化靈氣,若是進入旁人體內,就遲些轉化,魔修的靈力則不然,無論在體內體外,都會迅速化為濁氣。是這樣吧?所以被魔修打傷更麻煩些,而且這種二次轉化的濁氣,比起魔物帶來的濁氣更濃。”
顏韶讚同地頷首。
蘇陸又體會了一陣子,才將濁氣逼出體外,“其實你不是非要碰到我才能打傷我吧。”
“……不是?”
蘇陸滿頭黑線,“這還需要用問句嗎,你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要不魔尊讓我來當吧。”
顏韶笑出聲來,“也行啊,要不你來吧,我本來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蘇陸白了他一眼,“詛咒解除之後,其實我並不排斥朋友間的肢體接觸,甚至我還挺喜歡的,因為之前……就是一種解放了的心理。”
她想了想,“所以,我其實是想問,嗯,你是把我當朋友的嗎?”
蘇陸知道自己問得很爛。
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她是真的很想將這件事說清楚,然而如果對方其實沒那個意思,自己問得太直接,又會很尷尬。
當然,考慮到靈根的特殊性,再加上如今修成了龍身,她難免會多想一些。
魔修們一直想要利用妖皇達成某件事,才會將自己送入陷冰山。
除了最強妖族的名號,是否還與他的種族有關係?
倘若他們看中了鳳凰一族獨具的某種特殊性也就罷了,如若不是,說不定龍族也會成為其目標。
短短幾秒鐘內,蘇陸已經開了許多腦洞,將各種可能性全都想了一遍。
顏韶還維持著思索的神情,見狀倒是笑了,“你覺得呢?”
蘇陸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是。”
顏韶微微彎起嘴角,“我確實視你為友人,從我們頭一回見麵開始,若非要假裝七玄門的遺孤,我大約會稱呼你一聲小友的。”
他說著又皺起眉,“但是這樣說話太像是老前輩了。”
蘇陸:“……”
顏韶看了她一眼,“怎麼,想說我本來就是?”
蘇陸:“…………”:,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