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看著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大了點。”
當然他比任何一個科屬的雞都漂亮多了。
但她不準備這麼說。
這句言不由衷挑釁拉開了一場唇槍舌劍的序幕。
吵了幾句,蘇陸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是將他從睡夢中喚醒的,或許應該早點結束這些無意義的爭辯。
然而她才沉默了幾秒鐘,已經被諷刺了好幾句,還都是讓人無法忍受而很想反駁的那種。
蘇陸就下意識將之前的想法拋在腦後,專心致誌吵架去了。
當然也不僅是吵架,休戰期他們也會聊些彆的,她順口也說起不久前的飛煙湖副本。
她對於兩個妖王都是一語帶過,黎也並不在意沒有多問,因為他顯然很了解東海妖族們在這方麵的傾向。
蘇陸又隨口問道:“你有看到林瑚的記憶裡……關於沈家的事麼?”
他冷哼一聲。
蘇陸茫然了,“這是看到還是沒看到?還是你對他因愛生恨的行為表示不屑?”
黎冷笑道:“那也算因愛生恨?你要不繼續去找個學堂念書吧。”
蘇陸震驚地發現自己居然被沒學曆的人諷刺了,“我的語文成績其實也……等等,什麼意思?”
“他命人將仙器圖譜給沈家時,你母親已經死了。”
蘇陸一愣,“啊?”
尹朦死後,林瑚去了尹家,一番雞飛狗跳之後,他發現這人的死亡並沒有喚回千葉,於是就派人去了愁雲澗。
妖族的地盤上,從妖獸到大妖們,各種鬥爭也是殘酷激烈,領地之間的局勢可能數百年維持穩定,但也可能瞬息萬變。
彼時重淵的妖王已死,重淵山脈數以百計的大妖,各個都蠢蠢欲動,愁雲澗又是其中地脈豐厚的一處領域。
其領主實力不弱,卻不足以讓其餘的大妖望而生畏。
千葉回家沒幾年,隔壁領地的妖族們就來愁雲澗乾架了,雙方打了一場,各有死傷。
愁雲澗這邊陣亡了幾個妖族,千葉就是其中之一。
這就是林瑚得到的消息。
如果千葉還活著,他說不定會想辦法將她抓出來,對她搜魂,看看她有沒有將那件事說出去。
然而千葉死了,林瑚是得不到答案了。
他擔心千葉將那靈根的秘密說給她的家人們,他又知道這群蛇妖葷素不忌,其中是有與人族交好的。
乾脆丟出一張仙器圖譜,引得沈家的修士全族出動,將整個愁雲澗上上下下數百的蛇妖悉數殺光。
就像有些妖族會在中原地界上屠村一樣,這種事反過來也並不算很罕見,反正誰都知道是為了煉製法寶。
而且——
“他不是怕家族秘密暴露,而是怕人們知道自己的靈根是換來的?”
蘇陸茫然地重複道,“他是這麼想的?就這心態都能修到化神境?怪不得他是個半吊子魅修。”
通常來說,到了這種境界,心態都該是“老子作惡多端又如何,你們能把我怎樣”而非是藏著掖著了。
除非像是鷺山府掌教那樣,自身本事不濟又沒什麼靠山,怕事情暴露惹來殺身之禍。
“算了,我不打算理解他了。”
蘇陸:“我開始佩服你能看完這些記憶了,但你不該諷刺我用錯詞了吧,我之前又不知道這些細節。”
“哦。”
黎很敷衍地道:“那我收回那句話,你不用去學堂讀書了。”
蘇陸:“……”
這原本略有些枯燥的旅程,就在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中度過,竟也感覺不到時光流逝了。
縱然她如今飛得快了許多,這一路也得用幾個時辰。
蘇陸穿過中州和小半個幽州,抵達了西荒的邊境,前方雲霧繚繞,依稀可見起伏的青色峰線。
正是那綿長的重淵山脈的一角。
有葉子的指引自然不會迷失方向,蘇陸想了想,就直接落地了。
愁雲澗並不鄰近邊界,在進入重淵領域之後,還要向內深入。
因此這身體的母親希望她晚些找來,怕她在彆家地盤被吃了。
蘇陸穿梭在茂盛深林之中,縱然已經相隔百年,入眼所見的諸多景象,竟也能與記憶中的畫麵吻合。
另一個蛇妖也曾走過這些地方,隻是方向和目的都截然相反。
她離開這西荒的莽莽山林,走入了九州紅塵之中,認識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但這一切似乎沒有改變什麼。
她最終的死亡也與這些沒有關係。
除了她的家人們因此而死。
元神的鏈接已經斷掉了。
蘇陸並未展開神識,都已經感覺到四麵八方窺伺的視線,以及那些妖族們的靈壓。
她無意在這裡戰鬥,循著記憶裡的路線,直接放開速度,沒入了莽莽山林之中。
沒有誰能追得上她。
而她展露出這種速度之後,那些潛伏的惡意和殺氣也很快消失了。
他們都意識到雙方實力不是一個級彆的。
越向內深入,山間林木越是蒼翠,銀綠葉片在天空織成網羅,遠方的水聲漸近。
前方峭壁高聳,一道長長的飛瀑懸垂山間,浪如碎玉,清波湛然,落入下方幽深開闊的水潭,水畔野草蔓生,遮住了路徑。
蘇陸站在百丈之外,視線劃過那瀑布,看向水潭對岸,那裡山勢升高,可見殘破的台階,以及建築的廢墟。
她眨了眨眼,“我該將這個放在何處呢。”
“……是你帶回來的,你來決定吧。”
背後傳來一道清越的男聲。
那人的嗓音很好聽,隻是語調沉悶,情緒似乎也有些低落。
蘇陸回過頭。
一個高挑瘦削的青年男人站在樹下,一身暗紋黑衣,頭冠首飾皆是銀製。
他的麵龐英俊,眉梢眼角透著淡淡的鬱氣,然而那雙金眸卻是凜冽鋒利,漆黑的豎瞳鎖成兩道細線。
蘇陸一手提著黯骨,一手拿著引路樹葉,見狀就揮了揮葉子,“還要謝謝王上寄來的年禮。”
她其實也想過準備回禮,然而霍衢有產業,往玄仙宗寄禮物也容易,反過來要往妖王麵前送東西就難了。
更何況後來又發生了各種事,導致她沒時間去細細規劃。
蘇陸:“所以,表哥喜不喜歡仙器,我這裡有好幾把,都是在魔修地盤上撿漏的,隨你挑。”
那人微微搖頭,“你能將那把劍帶回來,我已經彆無所求。”
蘇陸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黑劍。
雖然千葉死在沈家來臨之前,但沈家在愁雲澗收斂屍骨時,自然也將她的一並帶走了。
蘇陸:“對了,我在會海峰決鬥的那天夜裡時,聽聞表哥曾在皦日天宮為我出言,還要謝謝你。”
他輕輕揚眉,“陛下說的?”
蘇陸:“……怎麼可能。”
霍衢立刻了然,“他們已經去找你了?洛江?溟月?”
他問的很是隨意,仿佛他們真是從小相識的表兄妹,而非是第一次見麵的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蘇陸點點頭,“為何猜他們倆?”
“一個精擅卜算,一個地盤離會海峰近些,縱然隻會算個囫圇,說不定也能找到你。”
霍衢淡淡道,“你也不用謝我,其實輪不到我擔心你,陛下什麼都不說,卻是在為你療傷,還攔著祭星教的人不去打擾你。”
蘇陸:“?”:,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