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孩子們大多都年紀不大,基本集中在七八歲的年齡段,像那個不合群的少年一樣年紀的孩子很少——應該說是幾乎沒有,他在一群小孩中顯得格格不入。
苺穀悠司安撫了幾句圍繞著他的孩子,走向那個靠在牆邊的少年——很奇怪,那些原本圍著他甜言蜜語的孩子們此時卻躊躇著不敢過來,眼神猶疑地投向獨身一人的少年。
這是被欺淩了嗎?
“初次見麵,我是來這裡的義工。”苺穀悠司垂下眼睛,視線落在少年發白的發旋上,“我叫苺穀悠司,你呢?”
少年低著頭看苺穀悠司的腳尖,他因為參加立海大的活動而穿著校服,是黑色的西式製服和黑色製服鞋的搭配,被仔仔細細地擦地鋥亮。他蜷縮了一下穿著陳舊布鞋的腳。
“……敦,”少年輕聲回答,“我叫中島敦。”
他抬起眼睛和苺穀悠司對視,通透的琥珀之中含著一點夢幻般的紫,在陽光下漂亮至極。
“那麼敦君,”苺穀悠司深諳和孩子打交道的方法,拉近關係的第一步就是叫親近的名字,“可以帶我看看這所孤兒院嗎?”他一邊說,一邊露出煩惱的神色來,“我的同學們都去幫忙了,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幫忙。”
“沒、沒問題,”中島敦答應地很迅速,他看起來有些扭捏,“跟我來吧,想去廚房還是哪裡……?”
中島敦一邊說,一邊領著苺穀悠司走進了孤兒院內的建築裡。一樓是有長長的廊道,那是餐廳和廚房的所在地,儘頭是一扇鎖起來的木門,上麵卻什麼都沒有標。
苺穀悠司問:“那是什麼地方?”
中島敦在這樣的問話下身體微微顫抖了一瞬,連語氣也有些發抖,他努力克製之後才能讓自己的聲調顯得平靜一點:“那是……禁閉室。”
“……犯了錯的孩子,會被院長關在禁閉室裡反省。”
看來這孩子是禁閉室的常客。苺穀悠司從中島敦的反應裡讀出了這一點——不僅如此,這個所謂的禁閉室,很可能並不隻是簡單的關禁閉而已。
14歲的中島敦要比苺穀悠司矮一截,身材還格外瘦弱,是長期營養不良帶來的細瘦身材。走動間灰色的衣擺露出了一點被掩蓋住的皮膚,露出來的部分並不多,但苺穀悠司清晰地看到了傷痕。
是淡紅色的傷痕,看起來還是新的,才在他身上落下不久。手臂、小腿、乃至背部,全都有這種傷痕。
這不像是被欺淩而留下的痕跡,那些孩子們看中島敦的眼神是猶疑的,但並沒有霸淩時的厭惡,況且小孩也不可能欺負的了中島敦這麼一個少年。
那應該是在禁閉室裡被虐待留下的痕跡。
苺穀悠司在心裡下了定論,他裝作毫不知情,隻微笑著神情平和地同中島敦聊天,走進廚房時被同學叫著幫忙。
“可以幫忙嗎苺穀君?”同班的女生小聲地羞澀問他,“我們班的人手可能不太夠……”
“沒問題,”苺穀悠司接過女生遞過來的圍裙,“我來幫忙。”
苺穀悠司脫下製服外套掛在衣架上,白襯衫整整齊齊地紮在褲腰縫中,掐出極細的腰線弧度。他反著手背過去,從背後將圍裙的係帶打了個蝴蝶結,淺粉色的圍裙讓他看起來十分具有家居氣息。
“有什麼想吃的嗎?”苺穀悠司微笑著側過臉問,陽光從窗外斜著落進來,將少年的臉側和睫毛一起染成燦爛的金色。
幸村精市就站在苺穀悠司的身旁,他在幫忙做咖喱,剛剛才將土豆和洋蔥切成整齊的大小來。他聞言顯得有些意外:“原來苺穀君會料理嗎?”
用來盛飯的勺子在苺穀悠司的手中靈活地轉了一圈,“因為成長環境嘛,其實我對料理挺拿手的。”
這倒不是人設,苺穀悠司確實對料理還算是拿手。他很小就開始獨立生活了,父母常年不在家,沒人做飯,他就隻能自己學著做飯。長年累月下來,不說做的有多好,但起碼熟能生巧,嘗起來味道還是不錯的。
幸村精市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來了苺穀悠司父母雙亡的事實。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才輕聲說:“……抱歉,我不該提到這件事的。”
“沒事,我已經不在意了。”苺穀悠司並不在意,他安撫地拍了拍幸村精市的肩,“我父母已經去世很久了,再難過也都變淡了,我父母大概也不想讓我一直沉浸在難過裡吧。”
——這才是假話。苺穀悠司和父母感情淡薄,如果他的父母真的愛他,就不會幾年才回家一次,從小照顧他的都是幾個月就輪換一次的保姆。
“敦君想吃什麼呢?”苺穀悠司又問了一次。
中島敦還沉浸在苺穀悠司是父母雙亡的震驚之中,他微妙地因為這件事和苺穀悠司有了一些情感共同的感覺。
苺穀悠司再一次問時,中島敦才反應過來。他有點不好意思,躊躇了一會兒才小聲說,“茶泡飯……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苺穀悠司有些意外中島敦簡單的要求,茶泡飯幾乎可以算是最簡單做的食物了——是就算太宰治來做也不會失手的簡單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