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降溫的厲害,楚韻除了去學校,其他時間都在家呆著。
李香蘭去其他縣做報告去了,家裡也沒有其他客人來。如果兩個孩子不在家,楚韻就回去空間,那裡麵四季恒溫,暖和得很。
王建業前天搬回家一台縫紉機,楚韻閒著也是閒著,就把市裡買回來的那堆碎布頭用縫紉機拚起來,撞色的拚接在一起,還挺好看。
這個用來被麵,再扯了一片棉布,做裡子。花了一下午工夫,把被套拚起來,洗乾淨烘乾,楚韻出去就把新被套換上,屋裡也多了一點色彩。
在屋裡站了一會兒,沒關窗子,一陣風吹進來,楚韻覺得自己的魂兒都要飛了,趕緊滾回空間呆著,順手把毛線帶進去。
住在靠山的地方,夏天是真的好過,冬天也是真難受。
王建業下班回家,楚韻在廚房灶台前坐著,一邊燒火一邊織毛線。
王建業摸摸她的手:“坐下不動才冷,你多動一動。”
楚韻悶悶地應了一聲:“今晚上吃稀粥配包子,都在鍋裡。”
一雙毛線手套在她手裡逐漸成型,王建業:“毛線手套不保暖,上個月我給東北的朋友寫了信,那邊皮毛多,請他們給我捎幾雙皮手套。”
“嗯,反正我閒著沒事兒,我就隨便織一下。”
馬上要放寒假了,學生都在複習,陳秋是班主任,楚韻一般上午去一兩節課就回家休息。
楚韻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臘肉已經醃好了,你明天把肉晾起來。”
“也不用等明天,我現在就弄。”
元旦節回來後,楚韻跑了好幾趟小樹林,一共買到十幾斤肉,大部分做成了臘肉,還做了幾根香腸,一共也沒有多少。
“臘肉做好了,給兩邊爸媽一家送一條。”
“嗯。”
王建業晾肉,楚韻去院子裡看看,兩個孩子還沒回家。
這個鬼天氣,一連陰冷了好幾天,楚韻一直縮在家裡,等到放寒假那一天,太陽才從雲層裡露出了臉,楚韻心情也陽光了起來。
東一句西一句地哼著歌,走過來走過去,把家裡的被子都拿出來曬曬。
“有沒有人在家?”
楚韻聽到聲響,走出去看:“喲,李二、曹大姐,你們兩口子怎麼來了?”
李二的媳婦兒曹大姐笑道:“我來醫院複查,想到你喜歡茶葉,就順便給你帶一點來。可千萬彆推辭,也就是一般的茶葉,在我們那邊,不值錢。”
“誰說的不值錢,茶葉好好囤著,以後等時局好了,說不定一坨茶葉還能換一套房呢。”
楚韻跟曹大姐說話,李二把背篼裡的茶葉拿出來,楚韻掃了一眼,喲,老茶葉呀!
“這個是前年的厚茶磚,這個和以前生產的那些普洱不一樣,這是用那什麼渥堆發酵技術生產的普洱熟茶磚,裡麵還摻了一些紅茶拚配,當時用來出口的,味道和顏色都挺好。而且老大一塊,能喝老久了。”
楚韻當然知道這款著名的七三茶磚,油光紙的包裝,正方形的格紋,封麵上寫著普洱茶磚。二三十年後,這款茶磚可謂是一磚難求。
楚韻在做精算師的時候,曾經在一位愛喝茶的領導那裡見過,也喝過,聽領導饒有興致地分享過七三茶磚的趣聞。
李二拿出另外一包茶葉:“我覺得普洱新茶味道才好,你嘗嘗新茶。”
楚韻哭笑不得:“我家就四口人,這麼多茶葉,我們得喝到什麼時候去?”
“這有啥,茶葉嘛,雖然不值錢,拿去送禮也挺好的。對了,上次在醫院見到的那姑娘,她不是也喜歡茶葉嘛,送些給她。”曹大姐揮揮手,大方得很。
楚韻沒告訴這樸實的兩口子,李香蘭當初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可不是想喝茶。
“曹大姐,七三茶磚你們家還多嗎?”七三茶磚,顧名思義,七三年生產的茶磚。
“多啊,我們那邊最多的就是茶葉,逢年過節發福利,十有八九都是發茶葉。不隻我們家多,我們周圍那些鄰居,誰家沒有幾塊茶磚?不過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喝每年的新茶,陳茶都存下來了。遇到雨水多的年份,陳茶沒保存好,就壞了。”
“是這樣的,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也喜歡囤茶葉,您幫我問問,有沒有誰家要賣這個茶磚的,隻要保存的好的,我都要。至於價錢,五塊錢一個你們看行不行?”
兩夫妻連忙擺擺手:“不用那麼貴,高價都是賣給外頭人的,我們自己人,要兩塊茶葉哪用得著買。”
楚韻一定要給錢買,兩夫妻商量半天,最後說兩塊錢一塊茶磚,這個價格公道,人家也願意賣。
這個事情還要麻煩李二和曹大姐才行,外人不知道底細去社員家裡買茶葉,這個敏感的年代,肯定連茶葉梗都見不著。
他們今天送來的兩塊茶磚楚韻就沒有提錢了,去後院取了一塊肉給他們,就當拜年了。
七三茶磚被楚韻收起來,散裝的普洱茶楚韻找了個玻璃罐子裝起來放桌上,來人來客正好用。
楚韻剛把家裡收拾好,沒想到真來客人了。
劉校長、李香蘭和另外一個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
李香蘭主動介紹:“這是我們稅務局的孫局長。”
楚韻跟孫局長和劉校長問好,她疑惑,這剛放假,劉校長和稅務局人一起上門來有什麼事兒嗎?
劉校長:“楚老師,是這樣,學校裡的學生跟教育局反映數學課教學內容的事兒,領導們商量過後,覺得學生在學校裡還是要按照書本學習,但是呢,考慮到學生的未來,我們也同意有數學天賦的學生學一些會計知識。”
劉局長嗬嗬笑道:“這很符合我們江東縣的現狀嘛,再加上我們稅務局的同誌也要繼續深造,所以啊,我們商量過後,決定在稅務局樓下給你騰出來一間空屋子,讓你辦一個會計培訓班。”
楚韻故作遲疑:“這……不太合適吧。”
李香蘭:“這有啥不合適的,我們還想邀請你當我們稅務的顧問呢,都是自己人,給騰出一間空屋子算什麼。”
劉局長點點頭:“楚老師不愧是讀過大學的人,在數學方麵確實有能力,要多帶帶我們稅務的小同誌啊,爭取讓其他同誌和我們的李香蘭同誌一樣優秀。不過年前估計不行,屋子騰出來要等年後去了,正好你能好好過個年。”
客套話誰不會說,楚韻捧了孫局長幾句好話,談話的氣氛好得很。劉校長也說,為了支持工作,下學期給她少安排一個班的課。
楚韻拒絕了,培訓班肯定不能耽誤她正常的工作,要不其他老師該有意見了。
楚韻拒絕,劉校長也沒有堅持,態度越發和藹。
這三個人是給她送好處的,楚韻去廚房拿暖水壺,值得泡一壺普洱茶招待。
孫局長一直知道李香蘭背後有高人指點,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楚韻,這個姑娘年紀不算大,腦子和為人處世都不差,手裡還有個很吃香的文憑撰著,以後啊,前途差不了。
這一天過後,楚韻要辦會計培訓班的消息傳出去,傳得有點離譜,楚韻每天都要應付來打聽消息的人,煩躁的很。
“楚老師,聽說你和稅務局那邊關係好?”
“跟你學做賬,是不是就能去稅務局上班呀?”
“學會這個包分配工作嗎?”
“楚老師……”
楚韻受不了了,最後冷著臉把人請出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帶著孩子先回楚家大隊。
王建業:“你們母子三人說走就走,留下我一個在這裡,你忍心?”
楚韻把換洗的衣裳裝好,隨口敷衍一句:“這有啥不忍心的,你乖乖上班,家裡還有臘肉香腸,看上什麼吃什麼。”
王建業伸出手臂,把她摟到自己的懷裡:“楚老師,我怎麼覺得你沒把我放在心上。”
楚韻不自在地推了他一下:“那肯定是你感覺錯了。快點放手,青天白日的,你想白日宣那什麼嗎?”
王建業把她摟的緊緊的:“也不是不行。”
楚韻羞惱,手肘懟了她一下,王建業突然鬆開手,捂住他的胸口,吸著氣,彎下了腰。
楚韻急了,連忙蹲下檢查他的身體:“怎麼了?胸口疼嗎?我剛才也沒使多大勁兒啊。”
王建業扶著楚韻的手站起來,他猛地發力,把她摁在床上,楚韻這才反應過來,咬著牙:“流氓!”
王建業悶聲笑了:“誰知道你這麼好騙。乖,彆走,那些討人厭的人,我都幫你攆出去。”
“哼,這兩天上門的好多人都是機械廠,低頭不見抬頭見,讓你去得罪人?”
“得罪了就得罪了吧。再等幾天,等放假了我們去一趟市裡看爸媽,然後一起回楚家大隊?”
王建業這樣一說,楚韻也覺得現在走了,等幾天又要回來一趟,屬實有點麻煩。
她看了一眼打包好的包裹:“你放回去。”
“行勒!”王建業利索地把媳婦兒的衣服放到衣櫃裡。
媳婦兒哄回來了,事兒還是要解決的。
王建業去工會找謝大姐,謝大姐是個熱心的,幫他把事情宣揚出去,就說楚老師在家備課忙得很,沒空接待大家,要問培訓班的事兒,等年後再說。
“人家楚老師就是個老師,管的著人家機關單位什麼事兒?你們怎麼一天到晚異想天開呢?”
被謝大姐一頓擠兌,幾個臉皮薄的,訕笑:“這不,我們也是著急嘛,想給孩子奔個好前程嘛。”
“誰家不想孩子有個好前程?我們江東縣還有這麼多廠礦單位呢,其他縣裡條件差的,人家就不活了?惹急了楚老師,看人家收不收你家孩子?”
這句話捏住七寸了,這天之後,楚韻家終於又安寧下來。
楚韻知道後,專門去了一趟謝大姐家,謝謝她幫忙。
謝大姐:“小事情,你們夫妻都這麼客氣,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過實在話,這事兒還是要我們這些人來做比較好,你畢竟是王工的家屬,我看你也不是好性子的人,一直忍著沒發作,是不是也是擔心王工在廠裡不好處,才沒和人鬨翻的?”
楚韻微微一笑:“還是謝大姐慧眼如炬。”
“哈哈,我搞了小半輩子工會工作,和人打交道這麼多年,這些彎彎繞繞我門清。你們這樣挺好的,互相為對方著想。”
謝大姐是個健談的,談性起來,拉著楚韻東家長西家短,哪家的事兒她都知道,簡直就是機械廠的百曉生。
和謝大姐聊天,楚韻也想通了一些事,心情甚好地從謝大姐出來,還繞路去肉鋪,肉沒買到,肉骨頭提了兩根回家。
路過張家,李春麗站在路口那兒,好像在等什麼人。
直到她的眼神一直盯著她,楚韻挑眉,這是在等她?
李春麗看到楚韻,連忙道:“楚韻,以前,以前是我小心眼,我跟你道個歉,你彆放在心上。”
這是唱哪出?
楚韻搖搖頭:“我沒放在心上,外麵挺冷的,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那個……?”
楚韻回頭看她:“還有什麼事兒?”
“我聽說……我聽說你要辦個會計班,我妹妹能不能來學學?她雖然小學畢業,但是她很聰明的,都是因為家裡窮,爸媽才不讓她上學……”
說開了之後,李春麗嘴巴就停不下來,把她的妹妹誇的跟在世神童一般,可惜了,無論她怎麼說,楚韻也不會答應收下她的妹妹。
李春麗憤怒:“為什麼?你也是女人,就不能拉拔一下?你是不是心裡還記恨我?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呢?”
楚韻淡淡道:“我這個人一般不記恨彆人,有仇當場就報了,而且,你也不夠格讓我記恨。你要想你妹妹學會計,等開班了,你就讓她來考試,考上的學生我都收,就這樣!”
楚韻沒等李春麗說話,轉身就走了。
從謝大姐家出來,她就想好了,要想入學會計班,除了稅務局的人,其他人都要參加考試,考過了才能進。
她原本沒把這個會計培訓班看得多重,畢竟站在她的角度看來,現在這個時候的大部分的會計崗位,工作簡單,也沒什麼技術含量。
但是她忽略了實際情況,這個年代的人選擇少,會計這樣的崗位,多的是人眼紅。從功利的角度看,在辦公室做會計,風吹不著雨打不著,還不勞累,比車間的工人強多了。現在能有一個學習的機會,大家卯足勁也要抓住。
來這裡半年多,她以為自己在這個時代混得挺好,如魚得水,但她的經曆決定了她視角,她並不能隨時以這個時代的人的角度看待問題。
再有,她有空間在手,就算不為三餐奔忙,也餓不死,也是空間給她做自己的底氣。平心而論,如果她真的一無所有來到這裡,連吃一碗麵條都要思慮再三,她肯定做不到現在這樣灑脫隨意。
李春麗看她不順眼,有對同類比自己好的嫉妒,其中也有羨慕吧。畢竟,誰不想活成楚韻呢?
想到這裡,楚韻無聲笑了起來,真夠臭美的!
爬上坡,楚韻回頭看了一下山下,呼出長長一口氣,煩躁的心情都隨風飄散了。
楚韻心態放平,有心情折騰好吃的,骨頭用來燉山藥筒骨湯。骨頭湯用油煎之後,倒進去開水,丟了兩塊生薑,骨頭湯熬到濃白,再下山藥。
一個小時後,濃濃的山藥筒骨湯熬好了,揭開鍋蓋,香氣四溢。
另外一個鍋裡,蒸的是摻了玉米碎的乾飯,上麵還切了薄薄的香腸鋪在上麵。香腸的油脂潤澤了白米飯,蒸得恰到好處的米飯晶瑩漂亮,一看就食欲滿滿。
老話說得沒錯,女主人就是家裡的晴雨表,楚韻心情好轉,家裡馬上陰天轉晴。
這幾天,王大娃和王二娃都不敢皮,做作業、洗腳睡覺這些事不用楚韻催,小動物一般的警覺性,生怕惹到媽媽,說不準要來一場男女混合雙打。
他們現在算看明白了,爸爸和媽媽才是一國的。
今天楚韻心情一好,兩兄弟纏著楚韻,哼哼唧唧撒嬌。
王二娃拉著楚韻的衣擺:“媽媽,我想吃魚。”
王大娃:“媽媽,我也想吃,小虎家昨天做魚了,可香了。”
楚韻心情甚好:“行啊,吃魚對身體好,想吃什麼口味的?”
“我想吃酸甜的,小虎說,那叫什麼糖醋魚,小虎媽媽一年都做不了幾次呢,說用的糖太多,費錢。”
楚韻笑了:“糖醋魚啊,沒問題,我再弄一個酸辣口味的,你爸爸喜歡吃。”
王建業回家,剛好聽到這一句,臉上露出了笑容。在外人麵前沒什麼表情的男人,這一笑起來,就跟春天山穀裡的一朵野百合一樣,緩緩綻開,卻無人看見這一幕。
豐盛的晚餐,暖了腸胃,撫慰了心靈。一家人溫馨地坐在一起品嘗美食,聊天,兩個孩子笑著,鬨著。
屋簷下暖黃色的燈光,孤懸在山坡上,和山腳下星星點點的光,散發出同樣帶有暖意的光芒。
楚韻跟李春麗放了話,想進入會計培訓班,那些想走捷徑攀關係的人徹底熄火了,都回家督促孩子學習去了。
李香蘭今天下午剛做完報告回來,一臉的意氣風發,一看就是個精神的姑娘。
李香蘭:“楚韻姐對不起啊,消息是我們稅務局的人傳出去的,沒想到給你帶來這些麻煩。”
“沒事兒,都解決了,我也是沒料到,大家對這個培訓班反應這麼大。”
李香蘭哈哈一笑:“肯定反應大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學會這門手藝,隻要進入任何一個機關單位工礦企業,那就端上鐵飯碗了。我要沒有現在的工作,說實話,換我我也心動。上門找你打聽消息算什麼?讓我拿錢砸、攀關係都行,隻要能達到目的。”
楚韻笑道:“這幾天我算是見識到了。”
“聽她們說,你準備來個入學考試?怎麼考?”
“就考一些數學的基本知識,總不能讓一個數學白癡學會計吧?”
李香蘭提醒一句:“說的也沒錯,隻要把好公平這一關,任誰都說不出什麼。”
“放心,在我這裡,沒有人有例外。”楚韻又笑了:“還是有例外,你們稅務的人就不用參加考試了,畢竟我要領稅務的工資,還要用你們的地盤,給點好處是應該的。”
李香蘭哈哈大笑:“行,我回去就跟我們局長說。”
在楚韻的計劃裡,辦會計班隻是第一步,後麵,她還會把這條路走寬。從上輩子那些大佬哪裡學到的淺顯經驗,正好實踐一下。
新時代什麼最重要?人才!掌握一個培養人才的機構,培養出來的人才再進入各大單位擔任核心職位,這是不能估量的人脈和財富。
未來還未來到,她已經迫不及待為未來的到來做準備了。
臘月二十八,王建業提前一天放假,一家人拿著香腸、臘肉這些年貨去市裡,和公婆吃了一頓午飯,下午坐車去陵山縣,晚上天黑之前終於到了楚家大隊。
在路上奔波了這麼久,兩個孩子都蔫嗒嗒的,到了楚家大隊,一下子精神起來,甩開腿就往家裡跑,嘴巴還不忘嚷嚷。
“大表哥、二表哥,我們回來了。”
“外公外婆,你們在哪裡?”
“舅媽我餓啦,我要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