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蘭渡小心地掩飾了自己的不高興,可沈軼還是看出了他的心情。
他其實不覺得“沒有進展”。之前的幾次試驗,已經排除了幾種可能。與魔法元素無關,與沈軼之前在雕像中移動的順序無關。沈軼隱隱有一種直覺,關鍵還在“自己”身上。
可惜的是,他對“自己”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如果能找回失去的記憶,一切將會迎刃而解。
想到這裡,沈軼轉過話題,問蘭渡:“你知道你過去的事情嗎?”
他懷疑自己曾經認得蘭渡。與蘭渡相處越久,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那麼,或許能從蘭渡的過往中找到一些關於自己身份的線索。
聽了他的問題,蘭渡沒有在意雕像先生有什麼更深的考量,直接回答:“不知道——我是說,我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和奧莉、迪倫他們不同。”
奧利維亞三歲的時候母親去世,父親更是很早就離開她們母女,所以她先被送到普通孤兒院,又在被檢測出天分後來到這裡。
迪倫則是光明騎士們在獵殺魔物時帶回來的小孩。他出生的村莊被魔物屠戮,好在當時出現的隻是一些很低級的小惡魔。作為天生與光明元素親和的小孩,圍繞在他身邊的光明元素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盾牌,保護他堅持到了光明騎士們的到來。
當時光明騎士們很意外於村子裡還有一個孩子活著。不過,在看到圍繞在迪倫身邊的瑩光之後,他們恍然大悟。回到王城之後,直接把迪倫送來這裡。
他們都有“過往”可以追溯。一定要說的話,蘭渡也有。但他的“過往”非常簡單,就是一個被直接遺棄在光明教會孤兒院外的嬰兒。
嬤嬤們原本打算把他送去普通孤兒院。但當天恰好有教會的牧師過來上課,對方一眼看出,蘭渡身邊圍繞了許多光明元素。就這樣,蘭渡也不用走了,直接留了下來。
後續也有人去調查了他的父母。那是一對很普通的貧苦夫妻,他們把蘭渡放在教會孤兒院前,也不是因為覺得兒子
有什麼天分,僅僅是認為這裡的院子更大、能給孩子更好的生活。
“……他們現在已經去世了,”蘭渡又說,“我聽嬤嬤說,他們當時已經生了很重的病。如果早點把我送來,作為我的父母,教會會儘力去醫治他們,可惜時間太晚。”
蘭渡三言兩語講完這些。沈軼在雕像中端詳他,知道蘭渡說的是實話。
這些都是很好查驗的事情,教會那邊會有記載,蘭渡更是不可能騙他。
線索中斷。沈軼略覺遺憾,但仍然不覺得心急。
他僅僅是想,這種時候,如果自己能摸一摸蘭渡的頭,就好了。
隨著沈軼的念頭,院子中吹起一陣溫柔的風。
風撫摸過蘭渡的麵頰。小孩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偏著頭感受片刻。可這時候,剛剛那一瞬的心悸已經消失了。
……
……
作為一個“看不見的朋友”,大多時間,沈軼都和蘭渡待在一起。
不過,在蘭渡入睡的時候,他會嘗試著在黑暗中尋找更多“窗口”。
最初的時候,沈軼覺得自己的身份、來曆會和光明教會有關。所以他在光明教會的孤兒院蘇醒,所以他來來去去,都是光明教會麾下的場所。可在某一天夜晚,沈軼第一次動了“旁邊就是富饒之神的教堂吧”的念頭。之後,更多窗口向他打開了。
原來不隻是光明教會。富饒之神之後,還有豐收女神,戰爭之神,傭兵之神……沈軼穿行在一個個教堂之中,依然沒有任何人能發現他。
這種情形一直蔓延。他所看到的“窗口”越來越多,從王都中心往外,三個月之後,沈軼來到了邦納帝國邊界。
這一晚,他待在一個破敗的神廟當中。這裡曾經是泉水女神的領地,不過不知什麼原因,許久沒有人來到這裡。
四下荒蕪,沈軼從神像的眼睛中注視外間。他看到了山林,還有山下的農田。他的視野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看到”了另一個國家的領土。同時,發現了那裡的另一個教堂。
沈軼看著教堂上的裝
飾,認出那是富饒之神的地盤。這是鄉紳們最喜歡的神之一,可惜的是,今天晚上,神依然沒有在罪惡發生的時候降臨。
沈軼出現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他看到一個渾身都是血的女人,還有她身邊的一個小孩。
不遠處有談話的聲音。對金錢的渴望,讓一個原本就不怎麼虔誠的牧師動了心。
沈軼冷冷地聽著他們的議論。同時,他也感受著自己的心情。
他不喜歡這種事發生。
不過,他現在在雕像裡……很難做些什麼。
這讓沈軼在自己的身份猜測裡又加了一條:我大約來自正義的一方。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了細微的動靜。
談話的人們並未察覺,沈軼卻意識到,那個小孩的身體動了。
他的手指輕輕蜷縮起來,眼皮痛苦地顫動著。之後,他睜開眼睛,猛地坐了起來。
準確地說,“坐起”的動作隻進行了一半。小孩被身上的傷痛擊倒了,可他表現出的除了痛苦,還有難以置信。
他看著自己的手、身體,又開頭,觀察周邊的環境。過了好一會兒,牧師拿著燭台過來了。小孩閉上眼睛,重新倒回母親身邊。
牧師帶領著人,把這對母子用車拉走。沈軼聽他們講話,知道他們打算把這對母子扔到樹林裡,讓野獸吃掉他們。
等到明天,又會有人在這對母子“死去”的地方祈禱,絲毫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