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渡一怔。
如果是其他人聽到這個問題,大約就點頭了。但蘭渡竟然像是陷入思索,過了會兒,才回答:“我好像並不是‘關心’,隻是覺得——對,我在直接思考,要怎麼改變這些。”
重點在“改變”,而不是“同情”。
沈軼笑了笑。他扣住蘭渡的手,說:“你最關心的是我?”
蘭渡毫不猶豫地點頭。
沈軼說:“我覺得你這樣不太好,但又有點高興。”
蘭渡笑笑,湊過去抱住他。
兩個孩子的體溫交融在一起。那本勞倫斯牧師帶來的、講述紙張發展的書被平攤在他們身前的草地上,他們一起。
羊皮紙是在第五個紀元才出現的。在那之前,人們要怎麼書寫?
沈軼從這本書裡找到了答案。當時的人們用的是一種名叫“紙莎草”的植物,隻需要把植物的莖稈切開,片成細細的薄絲,再將這些薄絲橫平豎直地排好,就有了“紙”的雛形。之後,則是捶打、曬乾。
等到裡麵的水分完全散去,就可以在上麵寫字了。
這樣製作出來的“紙張”有其優點。輕,比羊皮紙易於攜帶。但同樣的,它的缺點
也很顯著。在潮濕的環境下,非常、非常容易黴壞。對生活在海邊、河邊的人們來說,他們很難長久用這種紙來記載。相比之下,羊皮紙易於存儲的優點就非常突出了。
除了這兩種“紙”之外,另有一些曾經在曆史上出現的書寫載體。龜甲、竹片,甚至是蘭渡之前用過的布絹……一頁一頁翻過去,沈軼和蘭渡嗅到了羊皮紙自帶的氣息。他們的肩膀始終挨在一起,一直到天色漸晚。
與“用‘神聖祝福’來照明,繼續看書”相比,沈軼更願意看著蘭渡去和其他孩子們遊戲。在這同時,他的視野也向更遠的地方鋪開。
在並沒有被記載到的地方,人們在用什麼記錄呢?
他的視線去了北麵的高山,去了南麵的獸群。亡靈在沼澤中遊走,塞壬在吸引過路的水手……
這年六月,沈軼不太正式地向一隊要出去執行任務的光明騎士提出,他們回來的時候,可不可以給自己帶一些莎草。
他想感受一些過去的“紙”是什麼樣子。
這不算是很繁重的任務,光明騎士笑一笑,答應下來。
十月的時候,沈軼拿到了莎草。
他和蘭渡一起複刻了書本上描述的製紙方法。其他孩子們也充滿興趣地過來觀看、幫忙。
當曬乾的莎草紙第一次出現在孩子們麵前時,孩子們發出了讚歎的“哇”聲。不過,沈軼撫摸著眼前的紙麵,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莎草紙僅僅是對於纖維的粗暴拚合。不過,沈軼已經有了更明確的思路。
十一月,嬤嬤們笑著看著院子裡的孩子們熱火朝天地忙碌。勞倫斯牧師也挽起袖子湊趣,用魔法幫沈軼加快樹皮出漿的速度。
等到紙漿經過抄造,變成乾燥、輕薄的紙張,勞倫斯牧師的手有點發抖。
沈軼依然不算滿意。他思索著怎麼繼續改進製造方法,勞倫斯牧師則已經拿著他做出來的“紙”,顫抖著去找主教。
他親眼看過沈軼是怎麼製造這些紙的。原料很好找
尋,過程也不難複刻。勞倫斯牧師這會兒還沒有意識到這些紙張的出現會給奧蘭多大陸帶來多麼大的變革,他僅僅是覺得,如果用這樣輕薄的紙去傳播教義,光明教會一定會迎來更加蓬勃昌盛的發展。
十二月,第四版紙張出爐,比之前主教看過的那種更加細膩、易於書寫。
主教親手在上麵寫下了蘭渡之前發現的拆解魔法的方法,讓光明騎士們把這些帶去其他國家。
次年一月,按照之前計劃的那樣,蘭渡提前從孤兒院搬走,去往教會所在。不過這次,和他一起走的還有沈軼。
孤兒院的孩子們經曆了又一次送彆。傑克和他的弟妹們也回來一趟,一起和沈軼、蘭渡說再見。
沈軼心情還好,蘭渡倒是哭笑不得,說:“我們以後還是經常可以見麵啊!傑克不也是一樣的。”
傑克說:“但我一個月最多過來兩次,”伸手比劃,“上課,勞動……”
和這邊孤兒院不同,那邊的所有孩子們都要幫嬤嬤們做事,從打掃房間到廚房幫工,還有菜園裡的活兒。
傑克不抱怨這些。現在的生活已經比他從前好千倍、百倍了。他僅僅是苦惱於自己沒什麼時間看書,此刻道:“唉,你們肯定有更多事情要做吧?”
蘭渡想了想,沒否認這點。
羅伯特舉起牛奶杯,笑道:“好啦!冒險者們要去往不同方向,不過他們總是要再會的,乾杯!”
所有人一起笑了,杯子在空中碰撞:“乾杯!”
作者有話要說:莎草紙是曆史上真實出現過的一種紙張,時間大約在公元前3000年,地點是古埃及。
被羊皮紙取代也是真的,原因也和文裡寫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