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是,幾日前,馬寡婦和同村幾個婦人一道去鎮裡賣冬菜和雞蛋,路上好幾次,那馬寡婦覺身體不適,走到一邊捂著嘴乾嘔,待旁人問她,又言詞不詳。
那等生過孩子的婦人不似小姑娘一樣好糊弄,一見她這樣,一雙利眼上上下下掃視開來,臉上意味不明。
之後到了鎮上,馬寡婦推脫自己要買些東西,就和那幾人分開了。
沒想到那幾個好奇,偷偷跟著馬寡婦一路,最後發現她去了一家醫館。
這可了不得,結合一路上馬寡婦嘔吐的反應,幾個婦人臉上閃出一道精光,不約而同想到一處去。
於是沒多久,馬寡婦有孕的消息就到處傳開了,說得有鼻子有眼。
大冬天裡,大家都閒得發慌,好不容易有個八卦,可不得使勁兒傳麼。現如今,大媳婦小婦人們相互竄門嘮嗑,都在猜測是誰弄大了馬寡婦的肚子,奸夫是誰。
時下民風不似前朝那般保守,尤其是北方,人民彪悍得很,普通人家沒那麼多規矩束縛,寡婦再嫁的例子多得是,並非什麼稀罕事,那起子浸豬籠的事兒壓根不存在。
然雖說風氣略為開放,可是私通這事兒到底為人不恥。馬寡婦早死了男人,要改嫁也不是個難事,隻需好生和婆家說明就是了。
不過她上頭有個婆婆,是個不好相與的,霸道得很,據說她不同意。
這馬寡婦爹娘早已經去世,娘家隻剩下個哥哥,嫂子從來不待見她,如果這般回家,改明兒也不知被他們許個什麼破落人家,馬寡婦便想,倒不如乾脆留在馬家,婆婆雖刻薄好歹有自己一口飯吃。
馬寡婦的丈夫是家中獨子,他爹早年去了戰場再沒回來,他娘陳老太好容易才將他拉扯長大。
陳老太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家中連一孫子輩都沒留下。如今性子越發變得古怪。
馬家就婆媳兩個相依為命,旁人忖度著,馬寡婦懷孕的事若傳到了陳老太耳朵了,不定得鬨出多大事來。
不少心懷惡意的人正伸著脖子等著看熱鬨,看看陳老太怎麼對付馬寡婦。
可左等右等,好長時間過去,偏生馬家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有那長舌婦想著莫不是陳老太整日裡閉門不出,所以沒聽到風聲,這麼一想,就特意抽了個空去人家屋裡轉了轉,狀似無心地把這事添油加醋給全說了。
按理說,陳老太還發怒跳腳嚷著教訓馬寡婦才對,然卻沒想到,這人反應平平,反而瞪著眼睛把那說嘴的婦人趕了出去。
這事兒鬨的,連明湘湘這種不出門的人都知道了。
她在院子裡消食的時候,聽見外頭牆角跟下有兩人說話,八卦的就是這馬寡婦家的事。
陳老太的反應的確出乎很多人的意外,不過聽得多了也不稀奇了,隻覺得莫不是那老太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又或是馬家現在就剩下婆媳兩人,她老了還要看著馬寡婦伺候所以不欲多生事端?
各人在自家內關起門來討論,也是一件趣事。
原以為事情該過去了,沒想到又過了幾天,又傳出話來。
竟是陳老太的鄰居發現陳老太殺了一隻雞,給馬寡婦補身子!
大家這就有些看不懂陳老太了,馬寡婦和人苟且偷情,還有了孽種,陳老太不止沒打殺鬨將起來,反而燉雞給對方吃?
不少人覺得這陳老太怕都是失了心智,年紀大昏了頭。漸漸,村裡的婦人媳婦就不怎麼跟馬寡婦說話了。
這般沒有婦德不知廉恥的人,跟她待在一起可是要壞了名聲的。
倒是有些心思通透的老人看透了這裡頭的貓膩。
關上門說道:“這怕是借種。你們以為陳老太傻,昏了頭,其實人家精明著呢。馬家沒了男丁斷了根,等陳老太蹬腿一去怕是香火再無人供奉。原先看她不放兒媳改嫁覺著奇怪,再看想來,恐怕人家一早就打好了主意,馬寡婦一日是馬家人,如果她肚子裡有了種,生下來那不就是馬家的了?如此一來馬家香火也有了傳承,這就是對得起列祖列宗哩。”
這家小輩頭先乍的一聽隻覺得荒謬,可回頭仔細琢磨了會兒,竟也能理解此種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