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之後, 兩人於馬背上的第一次見麵, 話還未說一句,李庭舟就先下了殺手。
但他竟又沒讓明湘湘死了,射了箭, 又讓人治了,沒把她當回事。而是憑心情做決定, 就好似她能隨意擺弄一般。
如今又派了這麼多人, 把明湘湘“請”了過來。
明湘湘最開始養病的那幾日,住的就是這裡, 是一處小院,期間她從未出去過一步。
今日再踏進這裡, 卻不走那原處,而是進的一見更為大而挺括的院子, 水榭回廊, 假山假石。院間還有一方池塘,此間季節, 鋪滿了一池枯黃殘葉。
明湘湘提著衣角進了門,身姿穩而慢。
那十多個官兵止步於正屋處,分為兩隊站在門外兩。
明湘湘沒管他們, 一個人自入了屋, 抬眼打量, 這屋中也隻放著常規的一些家具物什。
屋裡沒人, 她自己坐了下來, 等著。
過了片刻, 才有個丫鬟端著壺茶和一小碟點心進來,看見明湘湘,放下東西,低頭福了個身,就轉身走了。
明湘湘不在意,她不碰這些東西,隻坐著,丁點不拘束,像個主人樣子。
坐在高椅上,腰部脊背挺直,雙手並攏放在身前,垂著眼瞼,視線望著地下。
約莫又過去一刻鐘,突然聽見大門出傳來嘎吱的響聲,門應該被推了一下,隨後,有沉沉的腳步聲往裡走。
一下一下,噔噔踩在地麵。
不需要去刻意聽,動靜就直往耳朵裡灌。
明湘湘緩緩挪動了視線,向上,定住,往前麵看了過去。
那人也停下腳步。
她看得仔細了。
六年時間,足夠一個少年長成男人。
曾經稚嫩的肩膀變得寬闊堅硬,身體強壯,身量極高。
端是站著那裡就能給人無形的壓力。
眼神犀利而冷漠,像一把血色淩淩隨時準備出竅的冷箭!
明湘湘視線就這麼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李庭舟一樣看著她。
半晌後,她先開口,道:“大人特意把我請過來,不知何意?”
男人似乎並沒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裡,他又繼續向前走了幾步。
走到她身前,陡然伸出手,將她拉帶起來。
隨後手掌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用力一合。
有些獰笑,“請你過來?嗬嗬,你的臉麵未免太大了些。”這是李庭舟對明湘湘說的第一句話。
譏誚的,漠然的,不屑的。
明湘湘眉心一皺,下巴疼卻是其次,隻是她自來有些心高氣傲,不見得受得了這樣慢待。
“放開。”她聲音也是一樣的冷淡。
總之是,她不會怕他,以前是,現在也是。
明湘湘抬起手,附在了對方的手腕上。
她的手細瘦,白嫩,極其冰涼。
然後一點點去掰開男人的手。
幽深漆黑的眼珠更是直直盯著他。
嘴唇微啟,“放開,你莫要如此,失了你眼下的身份。”
這話可說得太有意思了。
李庭舟豈能看出去,她是故意的,她在表達一個意思,她不把他放在眼裡,更不會對他俯首低頭求饒。
原本還算平靜的少年,聽了這話,像是暴怒了,手腕用力,手臂重重一揮。
哐當一聲,明湘湘被摔在了地上。
撞了桌腳椅子。
明湘湘一下子沒起來。
她身體虧得厲害,最近又有太多憂慮,壓根沒好好養著。
隻這一下,就顯了形,額上一下子浸出許多薄汗,唇色近乎於白,沒一點氣色,一看就不是個健康的。
先天內症,再加外症,一個人的身體哪經得住這樣敗。
李庭舟的手似乎不著痕跡動了一下,但再細看,又什麼都沒有,隻是冷而硬地站在那裡。
“明湘湘。”這三個字帶著無限深意,男人冷然道,“我如何做,做什麼,尚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當我還是六年前那個我麼?”
明湘湘聽到此,一下子笑了出來,她一邊用手肘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
開口,聲音輕軟得很,“大人做事我自然不會指手畫腳,隻是大人無端‘緝拿’了我過來,我總要問個明白,人要是也總得知道個理由不是?若是無事,還請讓我離開。”
李庭舟卻不急了,嗤笑,“你這是在質疑我?”
明湘湘勾了勾嘴角,沒作答。
“你不服,我就給你個明白,那日你同逃跑的賊子有所接洽,眾目睽睽之下,本大人合理懷疑你是不是對方同黨,按照程序,你必須接受調查,如此,就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嘴裡說得冠冕堂皇,表情卻是冷酷傲慢,漫不經心得很。
明湘湘都要被他生生氣笑了。
這借口還真不錯不錯。
看來,權利的確是個好東西,顛倒黑白,無中生有,不過張張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