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奇怪啊,為什麼總是想到他呢?
範嵐看了眼公交路線圖,終點站恰好是善文成家所在的城中村。
範嵐決定還是去看看。
畢竟她現在是神族,不會無緣無故冒出這種奇怪的感覺,或許,又是什麼神賦天眼的預兆。
這是範嵐第一次白天來城中村,比晚上熱鬨了許多,人行道被賣水果、賣奶茶、買襪子的小攤位占滿了,好幾輛摩托車堵在巷口,突突突噴著憤怒的尾氣,司機大吼“誰家的橘子還有煤氣罐?!讓一讓啊!”
範嵐側著身子從小攤販旁擠了進去,發現導致交通堵塞的是一輛搬家車,搬家工人們呼呼喝喝抬著沙發走過來,恰好是從善文成住的那棟樓上搬下來的。
上了樓,更擁擠,範嵐讓開好幾撥工人,終於爬到了頂層。樓上有三戶人家,一家是搬家的這戶,另一家門四敞大開,似乎早就搬走了。剩下一戶,範嵐記得應該是善文成的家,門上還貼著兩張門神。
範嵐上前敲了敲門。沒人應聲。
她找了一圈,沒找到門鈴,又敲了敲。
隔壁搬家那戶探出一個腦袋,是個中年男人,半禿頭,穿著二指背心和大褲衩,脖子上掛著根紅線,係著一塊黃紙三角。
“你找誰?”他問。
“這家是不是一個小夥子和他奶奶合住?”範嵐問,“小夥子是個外賣員,叫善文成。”
男人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你是他家親戚?”
“朋友。”
“搬走了,不在這兒了。”男人擺了擺手說。
“搬了?什麼時候?”
“一個多月了。”
範嵐愣了一下。
一個多月?
那不就是她送善文成回來之後沒多久?
“您還有他們的聯係方式嗎?”
“沒有沒有!晦氣死了,誰還能和他家聯係啊!”
“什麼意思?他家出什麼事兒了?”範嵐追過去問。
“你不看新聞啊?諾,這!”男人指了指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一條新聞。
【春城某小區一名老人在家中死亡七日無人發現,孫子回家後,發現屍體已腐爛。】
新聞發布日期:202*年11月17日。
是她送善
文成回家的日子!
“唉,你說小善到底怎麼回事,明明知道他奶奶有腦梗,還七天不回家,聽說老太太是起夜的時候摔了一下,沒起來,小善回家的時候,人都臭了。”
範嵐腦袋嗡一聲,眼前湧起一片黑斑。
“讓一下、讓一下!”搬家工人把範嵐搡到了一邊。
範嵐扶著牆,慢慢走到善文成家門口,她伸出手,手掌覆在了門板上。
鐵門冰涼的觸感仿佛一根針,從手心刺入了血脈。
範嵐眼前的場景呼一下變了。
她站在出租屋裡,光線很暗,屋裡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她的腦袋是蒙的,幾乎是摸索著向前走,穿過客廳,路過廚房,走過衛生間,她站在了一扇門前。門上用透明膠貼著舊日曆,上麵用紅筆畫著一個圈,12月24日,寫著“奶奶生日”。
門虛掩著,門縫裡隱隱約約有光,不是陽光,而是慘白的燈光。
她伸出手,推開了門。
地上,趴著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灰色的睡衣,光著腳,一隻腳上套著塑料拖鞋,另一隻腳沒有,頭頂的位置躺著一個空玻璃瓶,流出一灘紫色的粘稠液體。
範嵐腳下踉蹌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地上人的後背。
這不是她的手,這雙手骨節更大,皮膚更黑,有老繭,是一雙男人的手——範嵐見過這雙手,這是善文成的手。
這雙手劇烈顫抖著,將地上的人翻了過來。
是一張腐爛的臉,眼窩和嘴裡爬出了白色的蛆。
“嘔!”
範嵐哇一口吐了出來,重重跪在了地上。她激烈地呼吸著,洶湧的空氣衝進肺葉,撐得胸腔劇痛,她的頭皮仿佛被刀割開,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了下來,胃袋劇烈抽搐著,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酸水。
“喂喂,姑娘你沒事吧?”
“要不要打120啊?!”
耳邊有人大喊,範嵐聽不清,仿佛她的耳朵被什麼東西塞住了,她想抬頭看看,可是眼前模糊一片,範嵐這才反應過來,她的眼睛被淚水蒙住了。
“姑娘,姑娘!”
有人使勁拍著她的肩膀。
範嵐劇烈吸氣,令人窒息的絕望海浪般一層一層退下,她的聽覺和視覺漸漸恢複
,她還在樓道裡,手扶著善文成家的鐵門,她並沒有進去。
“你沒事吧?”隔壁大叔一臉擔憂,“心臟病?哮喘?”
範嵐搖了搖頭,從包裡抽出餐巾紙擦了擦嘴。
“我沒事。”
“你真沒事?你臉白得嚇人,我幫你叫120吧。”
“不用,謝謝。”範嵐站起身,扶著牆向下樓,“我沒事。”
是的,她沒事。
剛剛那一切,都不是她看到的,也不是她的感覺。
而是,善文成的記憶。
當範嵐坐上出租車的時候,那些感覺都消失了,她的身體和眼睛恢複了原狀。
手機“叮”一聲,跳出消息。
【灶神】:晚上,坤境,烤肉。
【藍癢癢】:收到。
範嵐收起手機,默默看著窗外。
熟悉的景色從眼前劃過,金色的陽光,發亮的葉片,熙熙攘攘的街道,笑著聊天的行人。
和那天一模一樣。
那天,她沾沾自喜。
那天,她以為她幫了善文成。
那天,她以為她真的能拯救蒼生。
那天……
“姑娘,到地兒了。”司機停車說。
範嵐掃碼,付款,下車,走進市場,鑽進大鐵門,穿過結界,站在了金黃色的銀杏樹下。
她看到了姬丹的超大號祥雲,掛在銀杏樹稍,雲尾拖在地上,軟綿綿的,祥雲007趴在上麵睡著了,打著小呼嚕。
丁駟扛著燒烤爐上樓,乙耳和丙善抬著水果籃穿過二層樓走廊。
“奶奶,灶神大人今天買了特新鮮的牛排。”甲易站在窗口招呼。
範嵐仰起頭,扯了扯嘴角,她什麼都沒說。
她站在銀杏樹下半晌,感覺胸腔裡漲了一個巨大的氣泡,壓得她一陣一陣心悸。
她走進土地廟,上樓。
二樓走廊裡很安靜,所有人都去了坤境,透過窗欞,她看到銀杏樹上空的晚霞,紅得像血。
“範嵐?”前方傳來了聲音。
範嵐緩緩轉頭,她看到了容沐。
他站在神龕門口,手裡捧著一本線裝書,寬大的白色衛衣被霞光染成了朦朧的粉紅色。
他睫毛動了一下,皺起眉頭。
“出了何事?”
那溫柔的聲音仿佛一根針,戳破了範嵐胸腔裡的氣泡。
一滴淚、兩滴淚,無數的眼淚脫出眼眶,範嵐感覺
有一股力量扯著她的喉嚨,扯著她的五臟六腑,呼一下把她的心臟扯了出來。
她的腳下虛浮踉蹌,她的視線一片模糊,她甚至不知道是怎麼撲到了容沐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你們肯定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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