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嵐坐在地上,隻覺頭頂一股一股拱火。
容沐依舊是標準的跪坐姿勢,雙手老老實實放在膝蓋上,瞅著她,露著牙笑。
他維持這個姿勢、這個表情已經過了整整十五分鐘。
“他不是千杯不醉嗎?”範嵐忍無可忍問。
離澤遠遠躲在床上,毛絨絨的爪子捂著鼻子,“這酒味太衝了,我聞著都要醉了。”
“是天庭的蟠桃仙釀。”計隗說。
範嵐:“啊?!”
“玉帝陛下的酒。”
“……”
所以這貨出去一整天,是找昊玉喝酒?
哎呦,長出息了啊,居然還敢出門買醉了。
“那你把他帶這兒來乾嘛?趕緊送他回家睡覺啊!”範嵐說。
計隗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願意來嗎?是木哥一路叨叨叨、叨叨叨,非要來你這兒。”
範嵐:“……”
範嵐抬手,在容沐眼前晃了晃。
容沐笑容絲毫未變。
範嵐:“他根本沒意識——媽耶!”
容沐突然捉住她的手腕,眨巴著兩隻大眼睛瞅著她。
“你乾嘛?!”範嵐想抽出手,可容沐的手像鉗子一樣,捏得她生疼。
“對不起……”容沐說。
範嵐:“哈?”
容沐的表情變了,他繃著下巴,水靈靈的大眼睛定定望著範嵐,兩條眉毛皺在一起。
他說:“你彆生我的氣,好不好?”
那個表情,那個語氣,那個眼神——範嵐隻覺一隻箭嗖一聲射中了她的心臟。
範嵐:“我、我沒、沒生氣……”
計隗:“咳!”
容沐又笑了,他鬆開範嵐,雙手規規矩矩放回膝蓋上,範嵐剛鬆了口氣,突然,容沐身上綻放出耀眼的冰藍色神光,屋裡的床、桌子、被子、枕頭,被子和沙發嗖一下浮起來,四麵牆壁發出哢哢哢的恐怖聲響。
“這又咋了?”範嵐大驚失色。
“界咒啟!”計隗大叫,噌一下跳上床,揪起離澤甩到了容沐的懷裡。
容沐似乎怔了一下,他抱著離澤,手指慢慢摸著離澤的皮毛,抬頭,看著計隗露出純潔的笑容。
“阿隗,毛絨絨的。”
他的神光斂回身體,所有家具哐當當落地,砸得整個屋子晃了晃。
“做飯的你搞什
麼?!”離澤炸毛大叫。
“老實呆著,”計隗低喝,“木哥三千年前有一次喝醉了,神光把淩霄寶殿的屋頂都掀了。”
離澤頓變成了遭瘟的雞。
範嵐膽戰心驚瞪著容沐,雖然這貨現在看起來溫柔又無害,但他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純脈神族。
“要不買點解酒藥?”範嵐問。
計隗:“那是玉帝的私藏佳釀,就算是藥王局的藥也沒用。”
離澤:“我要窒息了!”
範嵐和計隗:“忍著!”
容沐突然站起身,嚇得範嵐、計隗跳了起來。
範嵐:“你又想乾嘛?”
容沐目光在屋裡轉了一圈,然後,定在了範嵐的單人床上。
範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喂!”
就見容沐儀態萬千走到床邊,抱著離澤鑽進被子,舒服得歎息一聲,閉上眼睛,睡著了。
範嵐:“……”
計隗的臉仿佛被黑乎乎的炒菜鍋拍扁了。
範嵐:“你那是什麼表情?”
計隗哼了一聲,就勢往床上一趟,睡在了容沐的身邊。
範嵐:“喂!”
計隗閉眼。
“這是我家,這是我的床!”
計隗索性打起了呼嚕。
範嵐:“……”
這特麼叫什麼事兒!
範嵐有種把容沐和計隗包在被子裡從窗戶裡扔出去的衝動,可是想起計隗的戰鬥力,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本想去懶人沙發上湊合一下,結果一轉頭,發現祥雲007已經趴在了上麵,打著呼嚕,雲尾氣把沙發熏得濕乎乎的。
範嵐:“……”
她隻能從櫃子裡翻出備用棉被枕頭,萬分哀怨給自己打了個十分不舒服的地鋪,鑽進了冰涼的被窩。
窗外的光影落在天花板上,形成星光般的衍射。
計隗和007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整個房間充滿了奇特的香味,仿佛千年佳釀凝成了晨露。
是容沐的味道。
範嵐閉上眼睛,睡得很香。
這一次,她沒有做夢。
*
範嵐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屋子裡很安靜,能聽到007綿長的呼吸聲。計隗的位置是空的,離澤睡在計隗的枕頭上,蜷成了一個毛團。
手機顯示時間上午十點,範嵐在被窩裡伸了個懶腰,坐起身。
床上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
範
嵐轉頭,看到容沐抱著被子縮在床邊,背靠著牆,頭發亂七八糟炸著,目瞪口呆看著她。
那個表情怎麼形容呢,仿佛他昨晚被那個啥啥啥了。
範嵐有些好笑,搖了搖手:“容沐,早。”
容沐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範嵐起身疊被,看到007把懶人沙發徹底熏濕了,滴答滴答直滴水。她把被子放回衣櫃,一回頭,正對上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
“媽耶!”
容沐飛速後退半步,整了整衣服。
“容、容某、怎、怎麼、在、在這兒……”
範嵐:“昨天半夜你喝醉了,然後爬窗……”
容沐咚咚咚後退三大步,後背撞到牆上,整個人變成了粉紅色。
容沐:“我、我我做了什麼?”
“睡覺唄。”
容沐變成了緋紅色。
“噗!”
“範嵐你這是什麼破房子,居然連個廚房都沒有。”計隗推門走進來,手裡拎著豆漿油條。
容沐石化了,貌似還在掉渣。
“木哥,來吃早飯,這家油條看著還行。”計隗翻出兩個碗倒豆漿。
“阿隗,你你你怎麼也在這?”容沐聲音都在哆嗦。
計隗:“啊?”
“難、難道你也也也酒後亂、亂亂亂……”
計隗射出一記冷眼。
“範嵐,你到底跟木哥胡說了些什麼?!”
範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這個教訓告訴我們一個真理,喝酒誤事!”離澤舔著豆漿說。
範嵐邊吃邊噗噗噗憋笑。
計隗翻了個白眼。
容沐埋頭苦吃,一言不發。
“對了容沐,你昨天喝醉的時候,為什麼一直抓著範嵐說對不起啊?”離澤問,“你到底欠了她多少法力?”
容沐僵了一下,整個腦袋埋在了豆漿碗裡,“容某不記得了。”
“快三萬斛了。”範嵐說,“計隗,你還欠我6578斛。”
計隗也不吭聲了。
離澤:“嘖嘖嘖。”
“其實……”容沐目光躲躲閃閃,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容某有件事想說。”
信封裡應該是一個紅色的卡片狀證件,範嵐隻看到了一個角。
“咚咚咚”,有人敲窗戶。
容沐唰一下又把證件塞了回去。
範嵐嘀嘀咕咕去開窗,“現在的人到底懂不懂社交
禮儀,怎麼一個兩個都爬窗。”
窗外不是人,而是一隻白色的老狐狸,背上的皮毛都被燒焦了,奄奄一息掛在窗台上。
“離澤、離澤大人,救救我們……”
範嵐:“離澤!”
話音未落,一團火紅衝出來,叼著老狐狸進了屋。
“怎麼回事?你是狐族?!”離澤問。
白狐狸掙紮抬頭,他的聲音十分蒼老,“我,我是飛秦長老的下屬,離澤大人,救救我們,九賀族長要、要……”
它後半句話沒說出來,狐毛泛起一層微弱的火光,老狐狸化成了灰燼。
*
這是範嵐第二次來魔都,她站在狐族華麗總部前方,太陽穴跳著疼。
狐族總部大門緊閉,門外守著上百位青年狐族,身著紅衣,眉眼淩厲。
“離澤大人,族長正在召開長老會,任何人都不可入內打擾。”領頭隊長說。
離澤高高坐在容沐的肩膀上,金瞳豎芒,“長老會討論的是什麼內容?”
“無可奉告。”
“可是商討如何處置飛秦一派?”
“無可奉告。”
“飛秦一派是不是都在裡麵?”
“無可奉告。”
【融刀臨世!】
計隗手持融刀就往裡走。
狐族守衛齊刷刷壓了過來,“此乃我狐族內部事務,縱使天庭神族也不可插手。”
“讓開!”
喊出這句話的不是計隗,而是離澤。
他跳到地上,全身皮毛燃起刺目的火光,身體漲大了十倍。
那些狐火仿佛有生命一般,呼嘯著噴向總部結界,就聽砰一聲,狐族結界裂開一道口子,眾狐族守衛大驚失色,想要衝上來阻止,可他們一接近離澤,妖光就被狐火吞噬,稀裡嘩啦跪了一地。
九尾狐的妖力,對狐族是絕對的壓製力量。
範嵐、容沐、計隗跟在離澤身後,一路旁若無人闖進狐族總部,登上超速電梯,來到頂層。
這是一個360度全落地窗的大廳,層高起碼有二十米,窗外沒有任何遮擋物,陽光十分刺眼。
幾百名狐族跪在大廳中央,他們全是麵目蒼蒼的老者,都瘦得隻剩了一把骨頭。
四周圍著一圈眉眼淩厲的中年人,穿著大紅色的漢服長袍,他們高舉手符,手符屏幕射出一道道刺目的紅光,在空中
凝成血紅色的結界。
是狐族長老團,為首的正是九賀。
範嵐覺得這個結界看著很眼熟,很像之前在卷軸裡那個困住離澤的結界。
離澤的狐火竄了出去,火舌刺破了結界。
“你們在乾什麼?”
他的聲音失去了童音,變成了野獸般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