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誒??
誒?!!
範嵐迅速判斷了一下形勢,這個場景,這個色調,這個氣氛,這個語氣——難道是容沐要兒八經表白了?!
媽耶!
有點小激動——不對,是十分激動,百分激動,萬分激動!
範嵐現在隻覺臟狂跳,呼吸緊,全身血液一陣一陣往頭上湧,衝得耳膜呼呼作響——說真的,雖然她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但事到臨頭,她居然有點害怕。
怕個錘子啊!
彆緊張,放輕鬆,想想容沐的性格,她如果緊張,他肯定更緊張,萬一把好不容易盼來的表白搞砸了麻煩了。
這一次一定要把握機會!
一舉拿下!
範嵐嘰裡咕嚕做了好一番理建設,總算是穩住了跳呼吸,強作鎮定,綻出微笑。
“你想說什麼?”
可等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卻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容沐突然後撤半步,頓了頓,又仰首望著巨的月輪,色悠遠。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旖旎色,剛剛那幾毫米的曖昧一轉眼被風吹了個乾乾淨淨。
範嵐:“……”
完蛋!
機會稍縱即逝——隻是這個“機會”的時間也太短了吧。
彆啊,還能挽狂瀾一下嗎?
“容沐,你想說什麼,我聽著呢!”範嵐小翼翼又說了一遍。
容沐長睫輕動,斂目攏袖,屈身跪坐,鄭重向前一伸手。
“坐。”
範嵐:“……”
嗬嗬,現在她可確定,容沐八是要和她聊事,不是昊玉是安安,要麼是乾二陣。
範嵐暗暗歎氣,學著容沐的姿勢,跪坐在容沐對麵。
“社公人請講,我洗耳恭聽。”
容沐斂目垂睫,沉默良久。
“昊玉為上任天帝子,格天賦,法無邊,若無意外,壽將與天地同齊。”
果然是要說昊玉的事兒。
範嵐點頭,“嗯。”
容沐:“可是,如今昊玉隻餘五千年天壽。”
範嵐:“可有應對策?”
容沐搖頭。
範嵐沉默。
容沐又靜了良久,“容某為媧純脈一族,壽命僅十萬有餘,遠不比天帝。”
範嵐:“哈?”
這是什麼話題走
向?
難道容沐也想退休?
容沐抬頭,定定看著範嵐。
“容某本為族壽命綿延,來日方長,可今日昊玉事如醍醐灌頂,令容某幡然醒悟!”
他的表情異常凝重,搞得範嵐的眉頭也不自覺擰了起來。
“社公人可是有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容沐點頭,挺直脊背。
範嵐也坐直了身體。
“天道無常,世事變幻,容沐不應蹉跎歲月,不應畏恐不前,所——”容沐長長吸了氣,雙手插袖,手臂前伸,做出了一個類似古禮的姿勢,“範嵐上,媧族容沐今式懇詢,可願與我結同侶,永生不離!”
天地一片寧靜,風無痕,蒼空無聲。
範嵐傻了,傻傻地看著眼前的容沐。
月光若纖亮雨線,灑落他身,他的每一根絲都浸染著月華,晶瑩剔透,他的眼睛如晨露清澈,如瀚海深邃,藏著萬年時光的溫柔思戀。
範嵐笑了,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甚至開始拍腿笑。
容沐愣了一下,“容、容容容容某可、可可是有什麼不、不妥處……”
範嵐笑著搖了搖頭,抹了抹臉,猛地一個前撲,緊緊抱住了容沐。
容沐僵了。
範嵐抱了好一會兒,才鬆開容沐,她看著容沐的眼睛,約是她的眼淚還在眼眶裡轉,視線裡的容沐仿佛蒙上了一層美顏濾鏡,美得不可方物,看得範嵐裡又酸又漲。
“這種時候,其實隻要說一句話,”範嵐笑著說,“我喜歡你!”
容沐身體一震,瞪眼睛。
範嵐:“非常非常喜歡你!”
容沐的眼睛更了,耳朵泛起粉紅,長長的睫毛快速眨動著,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範嵐長呼一氣,輕輕握住容沐的手,聲音放得又低又輕,“你喜歡我喜歡你嗎?”
容沐的耳朵紅得猶如瑪瑙,紅暈沿著脖頸向上向下蔓延,他的臉紅了,鎖骨紅了,甚至連手腕的皮膚都泛起了粉紅。
他的手冒出了汗,指尖微微顫抖著,勾住了範嵐的手。
他說:“喜歡。”
範嵐笑意更勝,“那——”
她突然一個激靈,容沐的指尖綻出了冰藍色的光,仿佛一道細細的絲線纏住了她的手指、
手掌、手腕,光的動作很慢、很輕,很溫柔,慢慢、慢慢將範嵐拉了去。
範嵐:誒?
她和容沐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鼻尖頂著鼻尖,容沐的呼吸掃範嵐的唇|瓣,範嵐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又說了一遍。
“喜歡……”
容沐的光溢出了皮膚,作涓涓細流將範嵐纏繞其中,範嵐隻覺那光仿佛多出了一種無法抗拒的量,越纏越緊,越纏越密……
輕盈的羽衣羅裙,寬的長袍廣袖在光中為了星辰,紛飛散落,和雲朵中的星辰一同調皮地跳躍著,出悅耳的歌聲。如水的光流範嵐的皮膚,溫柔繾|綣。
範嵐全身不受控製開始劇烈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不停的呼氣、吸氣,仿佛一隻缺氧的魚,很快,她的呼吸也被奪走了——容沐堵住了她的呼吸和聲音,這一次不是光,也不是掌。
一軟溫涼小翼翼溜了進來,害|羞又緊張地繞了一圈,突然,猛地生出了攻擊性,狠狠卷|旋|索|取
範嵐腦中白光頻閃,身體不自覺溢|出顫抖的光,可幾乎在一瞬間被冰藍的光融合了,她的身體被緊緊裹入了一片溫涼,下一秒,溫涼驟然升溫,猶如萬年沉寂的深海被天火焚燒,翻滾沸騰,遮天蔽日,將她的每一分每一寸全吞沒。
那一刻,範嵐明白了,為何【光】、【綻放】、【雙】這種關鍵詞被定為“未年”的屏蔽詞彙。
為何姥姥當時跟她說,不可貌相,讓她慎重。
為何滄劍是界攻擊性最強的武器——她和容沐的戰鬥實在是差了太遠、太遠……
同在那一天,界諸在毫無預兆和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親眼目睹了媧族純脈族震天動地的光溢出次元境的全程。
天庭,淩霄寶殿。
昊玉:“爺的,這也太亮了,閃得我眼睛疼,沒法工作了!”
鄂義遠:“元咒編織的七重結界次元境居然都擋不住光交融的魅光,果然是純脈族,跪了!”
高路:“我中開的屏蔽光護目鏡剛剛上市,還有眼款式,家需要嗎?。”
楊戩:“給我一副,快!”
哪吒:“容沐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稍微悠
著點?”
陶景:“啊——我突然想起來了,黃帝家的那誰,容公,對,是容公,是不是也有媧族血統來著?”
眾:“對哦!”
昊玉:“嘖嘖嘖嘖!範嵐上任重而道遠啊!”
冥界,閻羅殿。
白濯:“我的乖乖,我是不是要噴點防曬?”
鐘馗:“地兵申請采購屏蔽光護目鏡。”
白煊:“無常也申請,這後萬一了常態,咱們豈不是都要——”
黑燁:“閃瞎鬼眼。”
五道將軍:“預算太高。”
白濯:“對對對預算太高。”
鐘馗:“敢問閻羅殿下,您的護目鏡哪來的?”
白濯:“……我私房錢買的不行啊?”
鐘馗:“批、預、算!”
人界,昆侖脈春城府青龍區土地廟。
離澤:“這是啥玩意兒?”
安安:“我看著像……容沐哥哥的地獄料理糊糊?”
混沌:“吱吱吱吱!”
姬丹:“NO!!!這不是老計的廚藝水平!”
陶魁:“我最近辟穀……”
【融刀臨世】
計隗:“快——吃!”
土地廟眾:“救命!”
據說,此後許多許多年,界技術研中的“屏蔽光護目鏡(1代、2代、3代)”常年霸占界最受歡迎隨身好物榜單第一名。
據說,關於這件事的細枝末節,界是不約而同照不宣瞞住了某兩位當事人。
畢竟,某位老頭子臉皮太薄。
畢竟,所有族都十分期待新的媧族純脈族誕生呢。
*
年後。
中秋剛,昆侖脈祇職員研修院迎來了新一批學員。
這是自乾二陣初建後,九州七脈各祇職員研修院首次招收下學員,報名者可謂是趨若鶩,據說僅天庭信初審刷掉了二分一,能收到錄取通知的下,皆是在基層有卓越表現,其中更不乏名門後。
九徽是一位“名門”後代,他出身狐族宗,太太□□爺爺是狐族長老飛秦。
隻是後來,因為某些不可說的原因,飛秦一脈幾乎被趕儘殺絕,殘餘老弱病殘被趕出狐族屬地,隻能青丘境苟延殘喘。當時的九徽,還隻是一隻剛修人形的小狐狸。
他從小天資平庸,修了600
年才人形,與他同齡的狐族精英們早已晉升上,本為有生年再無仙緣,不料魔戰爆,族精英折損半,界職出現量缺,為此,天庭開啟了聘典綠色通道,誠聘有誌妖族、鬼族、人仙等等加入天庭家庭。
因緣際會下,九徽聘功,供職於天山脈物資管理局,任第八十九峰山,負責管理八十九峰990種特產,因在職期間認真負責,話少肯乾,獲得了此次研修資格。
九徽站在昆侖脈祇職員研修院門外的拱橋護欄上,甚是潮澎湃。
這裡是界級彆最高,曆史最悠久的研修院,千萬年來,無數聲名赫赫的上都是從這裡橫空出世。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宏偉雄壯——
“這位小友,你站的位置有些危險。”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冒了出來,九徽嚇得一個激靈,腳下一滑,險些一個倒栽蔥摔下了橋,卻在千鈞一際,被一個人揪住脖領提,戳在了橋上。
九徽嚇得兩眼畫圈,還沒站穩忙連連鞠躬抱拳:“多謝多謝。”
“不必客氣。”眼前出現了一雙道鞋,九徽一怔,慢慢抬頭,然後,看到了飄逸的道袍、桃木劍——是一個濃眉眼的道士!
“道士!媽呀!!!”
刻在狐族血統裡對天敵的恐懼感瞬間將他吞沒,九徽撒丫子跑,可跑了兩步又想起來,他早不是狐妖了。
“呔!我乃天山脈第八十九峰山九徽,你乃何人?!”九徽從包袱裡掏出武器橫在胸前叫。
眼前的道士表情愕然,突然,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你帶個鋤頭莫不是算來種地?”又一個聲音響起。
那個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又有少年音特有的磁性——九徽聽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仿佛是來自靈魂深處最高貴的召喚。
九徽看到了一個少年,約十四五歲,利落的紅色短,紅色的運動服,雙手插兜斜斜靠在橋欄上,膚色如玉,色如霞,極端對比下,顯得他眉眼魅色無邊。
九徽傻了,手裡的鋤頭掉到了地上。
紅衣少年翻了個白眼,腳尖一勾一挑,把鋤頭送到了九徽的懷裡。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九徽
連連鞠躬。
少年哼了一聲,扭頭走。
“阿嚏,等等我,阿嚏阿嚏!”道士一邊著噴嚏,一邊從褡褳裡抽出罩戴上,還不忘朝九徽點頭示意道,“這位狐族學員,快遲到了,還請抓緊時間。”
九徽愣住了。
天山脈風燥日毒,才幾年把他狐族與生俱來的容貌磨滅得七七八八,現在的九徽皮膚又黑又乾,頭了羊毛卷,導致很多都誤認他是黑山羊族。
那個道士居然一眼認出他的本族……
九徽了個寒戰。
果然是妖族天敵,這眼睛太毒了!
*
研修院的禮堂比九徽想象的還要漂亮,像是最精致的藝術品,九徽感覺眼睛都不夠用了,來參加培訓的下們看起來也很是帥氣靚麗,尤其是和他比起來……
九徽看了看眼身上的工作服,灰撲撲的,和他一模一樣。
九徽拽了拽衣服,默默往陰影處躲了躲。
“呦,這不是九徽嗎?”
一隊身著華麗漢服的青年男呼呼啦啦圍了來,個個容顏豔麗,眉眼間透出一股子倨傲。
九徽怔了怔:“你、你們好,請問你們是——”
“九徽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年幼時我們曾在宗祠遠遠見一麵呢。”
“當時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狐族宗。”
“我們隻是宗室支脈,甚是自卑呢。”
九徽想起來了,是九賀一脈的狐族,也是如今狐族最風光的一脈。
“不知九徽人在何處高啊?”一狐問道。
九徽:“天山脈第八十九峰山。”
“喲,那不是種地的?”
“第八十九峰,是天山脈最貧瘠的山頭吧。”
“聽說種出來的零橘又苦又澀,很是滯銷呢。”
“哎呦,九徽你莫不是被配去的?”
“太慘了吧。”
“雖然飛秦一族早被逐出狐族屬地,但我們同屬一族,實在不忍看你如此落魄。”
“我在界祇資源中泰山脈分任職,最近屬裡放福利由我負責采購,要不,我照顧一下你的買賣?”
九徽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我此次來帶了第八十九峰新改良的零橘,水分,甜度高,而且有天山脈創新專利,我送給你們嘗嘗!”
說著,九徽解下背上的包袱,掏出一個黃橙橙的零橘遞了出去。
對麵的狐族青年們靜了幾秒,然後爆出震天的笑聲。
“哈哈哈哈,他居然真信了!”
“什麼玩意兒,居然還開始推銷土特產了?”
“堂堂狐族宗脈,居然混了種地的,不為恥還為榮?”
“說出去簡直是丟我們狐族的臉!”
“一個種地的,還妄想和我們攀親帶故,真是笑掉尾巴!”
九徽雙手緊緊捏著零橘,手臂隱隱抖,雙目通紅,他想罵去,可是又不會罵,他又想起八十九峰漫山遍野辛勤勞作的小精怪們,他忍住了。
“你們嘗嘗,真的很甜,能淨光,有專利的,真的——”
“滾,彆臟了我的手!”有人狠狠開了九徽的手。
零橘被拋了出去,九徽驚,急忙去接,卻見零橘在空中被一隻手穩穩接住了。
是那個紅衣的明豔少年。
四周的狐族青年驀然一靜,似乎被少年的氣質和容貌鎮住了。
紅衣少年慢悠悠剝開零橘,扔了一瓣到嘴裡,眉梢一挑,“好吃。怎麼賣的?”
九徽傻了幾秒才反應來,“顆一斛。”
紅衣少年瞪眼睛,“真的?多買能折嗎?”
九徽:“……能。”
“行,給我你的聯係方式,估計要量采購。”
“……好、好!”
“且慢!”一名狐族青年上前抱拳,“這位仙友,我可要提醒你,這是第八十九峰的零橘。”
少年挑眉:“那又如何?”
“……這位山是被狐族逐出屬地的一脈。”
“那又如何?”
“你買他的東西,是與狐族為敵!”
少年眉梢越挑越高,“可是便宜啊。”
狐族青年忍無可忍,“你到底是有多窮?!”
少年撓了撓腦門,“界最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