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諾城安靜地注視著紀斯的側顏, 片刻後,他從沙發上起身,站到了他的身邊。
像是在意識海深處的第一次見麵那樣, 他們並肩而立, 以同樣的角度仰望窗外的天空, 無聲中帶著一絲難言的默契。
“卡利尼奧斯,惡魔……”司諾城笑道,“那就理解為‘外星人’?”
紀斯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既然有惡魔, 那是不是有神靈?”
“自然。”
殊不知,恰是“自然”二字,打通了司諾城的思維關竅。惡魔、神靈和外星的串聯, 洗去了蒙蔽他猜想的一層鉛華。
“沒想到短短半年,這個世界就變得荒謬又荒誕了。”司諾城頗為感慨,“但我仔細想想, 又覺得它本該如此,從古至今都沒變過。”
紀斯眸光微轉:“何以見得?”
“上古傳說裡,天穹坍塌, 女媧煉五彩石補天。我曾以為神話隻是神話, 可就目前的形勢看, 我仿佛是看到了神話的重演。”司諾城轉過頭,認真道, “嶺東的界門撕裂了, 這像不像天穹坍塌呢?”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 在曆史都沒法記載的‘上古’時期, 也發生過跟現在一模一樣的災難?而女媧補天,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覺醒者有能力修補界門?”
紀斯眸光微亮, 笑得很溫柔。他是真的喜歡聰明人, 尤其是像司諾城這種不需要多加提點,就能想通的潛力股。甚至,他還柔聲鼓勵道:“你繼續。”
“你居然會說‘你繼續’……”司諾城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這三個字,足夠讓我膽戰心驚了。”
簡直是在側麵告訴他:你說得對!
司諾城深呼吸,穩住情緒道:“如果女媧補天的假設成立,那麼我可以確定,神話傳說應該是地球文明發展中的一個紀元。那時的神靈相當於現在的‘覺醒者’,所謂的‘天崩地裂’、‘山河倒轉’是界門一重重打開的異象。”
“而封神榜、諸神戰,是‘覺醒者’與妖魔、怪物和鬼魂的混戰,對嗎?”
“神話一直在警示我們,隻是我們把它當作了神話。”司諾城道,“譬如秦皇尋蓬萊,欲得長生。而蓬萊在海上,縹緲無形,跟現在的鬼域多麼相像。”
紀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繼續說。”
司諾城的眼神卻變得極其複雜:“傳說,封神之後,眾神仙位列仙班,人間複歸平靜。我是不是可以認為,‘覺醒者’進化到某一個程度後,會離開三維世界,進入更高的維度?”
“再往前逆推,‘神仙’起源於萬物,而萬物得道的初始,是‘鴻鈞’。”
“鴻鈞傳道,才有了眾神時代。對比曾經和現在,我覺得……你在這個時代來到我們身邊,充當了‘鴻鈞’這個角色。”司諾城深深地看著紀斯,“一切都像是曆史的重演,隻是曾經跟天道博弈的是鴻鈞,而現在是你。”
“我一直覺得你在下棋,下一盤大棋。”司諾城輕聲道,“而同樣是下棋,鴻鈞的結局是合道,那你呢?”
“你的結局是什麼?”
第一次,紀斯真正暢快地笑了出來。他完全放下了一貫的矜持和雅致,竟是張開雙臂笑得灑脫又疏狂。
“哈哈哈,妙哉!”
妙哉!
紀斯倏然回頭看向司諾城,眼神不再柔和,而是犀利如刀鋒:“要不是你站在我麾下,單憑你說出最後一句話,我就會殺死你。”
“我的榮幸。”司諾城不退反進,他靠近紀斯,與他麵對麵。忽然,他笑了,“單憑說出最後一句就要殺死我,看來你所圖甚大。”
他們靠得極近,近到吐息相聞。隔著玻璃窗的中縫,左側是紀斯的冷臉,右側是司諾城的笑臉。此刻,他們像是置換了性格,紀斯貼了一臉冰渣,司諾城掛著和善的笑意。
但很快,紀斯恢複如常:“我確實所圖甚大。”
“不過,我的最終目標不是為了合道。”他勾唇淺笑,“而是——成為至高。”
成為至高……
“誠如你所料,這是曆史的重演,也是一場博弈。”紀斯道,“貫通人類、地球和宇宙的三重博弈,下棋的人是我,與我對弈的是命運。”
“命運?”
“我來到你們的世界,是為了償還因果,也是為了突破格局。”紀斯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一線生機。我來,是把‘生機’帶來。”
“把生機帶來?”
“對。”紀斯伸出手,握住司諾城的手,扒開他的五指,落上他的掌心,“我來把命運交到你們手裡。”
四目相對,雙手相觸。紀斯像是把一整個世界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手心裡。
指尖滾燙,司諾城不知自己是個心理,居然有點想握住這隻手,而他也切實這麼做了。仿佛不握住他,他交付完重托就會離開一樣。
他五指收緊,直接握住了這隻手。
紀斯表情一怔,司諾城心頭一驚!
電光石火間,司諾城很自然地握住這隻手上下晃了晃,以“今早天氣不錯”的口吻說道:“那麼,合作愉快。”
紀斯本能地回握了他,也上下晃了晃:“嗯,合作愉快。”
不知為何,總感覺哪裡不對的樣子?
司諾城穩如老狗:“人與人之間的合作都是從握手開始的。”
紀斯表示理解,畢竟他決定做個人。
……
卡利尼奧斯是星域惡魔的統稱,它們以殘暴和掠奪臭名昭著,猶如一批什麼都吃的蝗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