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等吃完晚飯我們就去旅館,今天忙了一天,也該是休息的時間了。”
“啊,所以晚上這些蝴蝶會在星星下麵演奏催眠曲嗎?”
安東尼把蛋糕也一起抱在了懷裡,伸出手掌,拉住旅行家的手,興致勃勃地問道:“我好喜歡它們的歌……”
“都有的,都有的。不過安東尼在聽到催眠曲後就要乖乖睡覺哦。可不要因為想把歌聽完特地熬到深夜。”
北原和楓反握住身邊孩子的小手,耐心地回答著孩子不斷提出的各種各樣的問題,橘金色的眸底浸潤著溫和的顏色。
兩個人一起走過長長的街道,他們的影子在餘暉的照耀下拖得很長很長。
他們經過一個噴泉。
清澈的泉水從由青銅打造的人類頭顱裡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另一個或許由純白大理石打造的人則是跪伏在地麵,虔誠地吮吸著這流淌而出的泉水。
“這是什麼?”小王子有點好奇地看著這兩個外表奇異的雕塑,向旅行家問道。
“是偉人和後來的人們。”
北原和楓偏過頭,同樣用感興趣的眼神打量著這個雕塑,回答道:“我們飲用著來自他們思維的泉水。這是人類脈脈相傳和互相繼承的證明之一。”
“他也會成為下一個偉人嗎?”安東尼問。
北原和楓愣了愣,然後輕輕地笑起來:“當然可以。為什麼不會?”
百年前,所謂的先人和賢者也不過是我們一樣的凡人。
既然如此,百年後這些伏在先賢身邊,渴飲著前人思想的人們,又為什麼不會成為下一個傳說呢?
安東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抓著北原和楓的手,繼續向四周打量著。
他看到了坐落在魏瑪的德意誌國家大劇院,它麵前的廣場看上去空空蕩蕩的,一副正在等著什麼人落座的樣子。
“這裡還缺少了兩個人。”北原和楓用一種異常篤定的語氣,小聲地對安東尼說道,“未來遲早有一天,這個廣場上會有一個兩人銅像的。”
安東尼抬起頭,看到北原和楓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灼灼生輝的眼睛,裡麵有著讓人沒法懷疑的堅定。
“是歌德先生和他的朋友?”小王子感覺有點驚訝,這麼問他身邊的大人,“我們是不是正在參與曆史?”
“當然啦,我們就是在創造曆史。你想想,等到未來的人翻到這一頁的時候,在這些傳奇的故事裡看到了——我們的朋友。”
北原和楓對安東尼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個有點狡黠的笑:“是不是很有趣?”
安東尼看著那個空白的廣場,稍微想象了一下,突然也感覺到很有意思。
他有點沒法想象自己認識的歌德會像是彆的雕像一樣,一本正經地站在廣場上的樣子。就算是雕像,那也應該是一副很狡黠的狐狸樣子,懶洋洋笑眯眯地看著彆人。
更不用說想象這個人被寫進書裡麵了。
“所以,書上麵會說歌德先生一天一定要吃兩三斤糖嗎?”
“也許會呢。這樣的話,這家夥為什麼還沒蛀牙說不定會成為什麼未解之謎。”
“北原。”
“嗯?”
“那另外一個呢?歌德的朋友,就是你來這裡是來找他的嗎?”
孩子有些稚氣的聲音響起,那對乾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旅行家,好奇地問道:“他是不是也是一個很好的人?”
太陽逐漸從天空中落了下去,剩下的陽光也顯得愈發的明亮、愈發的濃烈。好像知道月亮是怎樣的一副無趣模樣,所以一定要把最後的顏色都塗在大地上似的。
最後剩下的色彩是血液一樣明亮又滾燙的紅色,被刷在了紅頂巴洛克洋房的紅頂上,顯得這屋頂愈發得紅豔起來。
“嗯。非常好的人。”
北原和楓看著這樣的風景,笑著伸手揉了揉這孩子的腦袋,這麼回答道。
“也是非常有勇氣的英雄。”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遇見了很多可愛的人,也遇到了可以稱得上“偉大”的人們。但是他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一個人“英雄”的評價。
——英雄到底是什麼?
北原和楓不清楚,也給不出一個準確而令人信服的定義。
但要借用前人的話來說,他心裡的英雄或許是有著“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的情懷,以及懷揣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的人吧。
身處於曆史之中的人從來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所作所為到底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又會為人類這波瀾壯闊的曆史添上怎樣的光彩。
他們的前方是生死茫茫,看不到儘頭的漫漫長路,不知是否有意義的犧牲。
但總有人抱著堅定的心,在看似不可阻擋的曆史大潮中逆流而上,創造出他們想要的未來、或者隻是在那個時代綻放了一束讓所有人都為之側目的光。
但不管如何,他們都是過去人眼中的愚人和狂徒,是當代人眼中的瘋子和奇跡,也是未來人口中、在曆史裡締造神話的“英雄”。
“英雄……?”
“是哦。總有一天,人們會這麼稱呼他的。”
不是冠之以“七個背叛者”的稱呼,而是真真正正的,作為結束了戰爭的“英雄”而存在著。
這是生活在和平年代裡的人,對於這些離開的人們,唯一所能做出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