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覺得您值得這樣的對待。”他沉默了一會兒後,這樣說道,“甚至不管您是不是我所要守護的公主。”
“就算我的杜爾西內婭是另外一個人,我也願意這樣守護著您。”
騎士先生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這麼說道。
或許是覺得這段話過於冒犯的緣故,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躲閃一下,甚至不敢去看對方橘金色的眼睛。
——畢竟作為一個騎士,他是不應該懷疑自己的公主的身份的。
北原和楓稍微愣了一下。
就連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對於“公主”這個身份相當固執、甚至可以說得上偏執的人,竟然會說出“就算您不是我的公主”這樣的話來。
“我想我已經明白了,騎士所要做的事情。”
塞萬提斯輕聲地說道:“我們所做的不僅僅是要捍衛正義,與黑暗搏鬥,還要去保護那些過於柔軟和易受傷的善與美。”
騎士能夠對著不公發起最無畏的衝鋒,向黑暗勇敢地舉起自己的長矛,但卻心甘情願地在善和美的麵前俯首。
所以不管怎麼樣,作為騎士的我都會努力地去守護你的。
——我願意做花朵身邊最為銳利而牢固的荊棘,保護著這朵花能夠在陽光與雨露下麵自由地成長。至於回報……
這樣美麗的存在,以及那足以溢滿整個庭院的芬芳,本身就已經是最值得守護的東西了。
“……”北原和楓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偏過了腦袋。
他聽到了晚風送來的音樂聲,像是小豎琴優雅而空靈的聲音,又或者是自從曆史深處吹過來的一陣浩浩長風,似乎能把憂慮全部帶走似的。
“總感覺來了佛羅倫薩之後,你們突然就看開了很多。”
旅行家看著不遠處的百花聖母大教堂,然後轉過身,繼續往上麵的第五層走去,同時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難道是這座城市的特色嗎?”
塞萬提斯沒有聽懂這句特地用中文說出來的話,隻是有點迷茫地跟了上去,心裡也有點摸不準對方聽到這句話後是不是在高興。
“安東尼,走啦——”
旅行家喊了一聲還在和玫瑰一起惆悵互望的安東尼,然後對騎士露出一個微笑,第一個走了上去,“話說回來,我好像聽到了歌聲?”
樓道裡麵還是很沉悶,帶著夏日尚未消散的暑氣。
“嗯。我也聽到了,剛剛還在和玫瑰小姐討論呢。因為真的很好聽。”
安東尼緊跟在北原和楓的身後,聞言快速地回答道,似乎想要驅散樓道裡沉默的氛圍。
玫瑰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要開口,讓這個一邊爬樓一邊喘氣的孩子把自己放下來。
但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好吧。這朵花兒有些鬱悶地想到,她總算是明白北原和楓當時沒有拒絕“公主”這個名好的原因了——有時候,拒絕也會是一種傷害。
萬幸的是,作為最後的一段路,在那種讓人心神平靜的歌聲下並不算是非常漫長。
即使如此,當來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出於生理或者心理方麵的原因,所有人還是非常整齊地呼出了一口氣。
守塔的人仔細地看著窗外,發現他們這一批最後到來的遊客後,熱情地招呼了一聲,隨後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安靜——”
北原和楓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然後便看到對方指了指對麵聖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頂。
不遠處便是聖母百花大教堂橘紅色的穹頂,也是佛羅倫薩這座城市的最高點。
據說它之所以有著這樣的高度,是為了讓歸來的人一眼就可以望到故鄉。
在最上麵的小亭子頂端,那個金色的小球和十字架在皎潔的月亮下麵閃著動人的金銀交織的光芒。
旅行家看過去,發現有一個人正在這座教堂的最頂端唱歌。
在模糊的夜色下,他看不清對方的臉,甚至連衣服的顏色也無法完全辨認。
但是他認出了對方手裡拿著的小豎琴,還聽到了那屬於小豎琴空靈的聲音,以及對方清澈又遙遠的歌聲。
輕靈而悠遠,好像正在撥動著藏在人們靈魂中的那根弦。
“那百花的女神端居於深穀和小溪
她開口,於是聲音裡便落下了一隻婉轉美麗的黃鶯:
‘來此的詩人啊,我並不記得你的名。
我隻是在這溪水邊浣洗這一枝百合
它曾盛開於我玫瑰紅的裙擺,像是晚霞裡一顆皎潔的明星
你又緣何因為這一麵的倒影
便苦苦把我追尋?’
於是這敏感的詩人便落下熱淚,跪伏在女神邊懇請:
‘美麗的女神啊,我並非為你而來,
我隻是來此追求這屬於晚霞的明星。
她是多麼美麗,又吸引了多少魂靈!
和阿波羅共飲的詩人為她歌唱,
說她是維納斯在人間的倩影。
醉酒的狂徒為她落下熱淚,
覺得她是天神的血液裡最滾燙的一滴。
除非啊,你跟我懷著一樣的愛憐
否則你永遠不會知道這片情意的深淺。
我願把我自己整個人獻給了她
即使換來的將是無窮快樂的代價,
未來的歡樂比現在更要強烈幾倍,
可是誰又曾懷著過這樣強烈的愛意!
……
於是女神歎息,遞給詩人玫瑰紅的百合:
‘去罷,你這可憐的人兒。
這朵花不屬於我
拿一切愛著她的詩人啊,帶著她離開吧。
我把我的名字贈與這朵被藝術寵愛的花
從此之後,她便有了神明的名:
——佛羅倫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