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母親哭著把他送去學校後,他所在學校受到的辱罵和歧視。他們都說他是“雜種”,說他的母親是“娼婦”,但是他自己也沒有明白這兩個詞的意思。
直到被那些人“好心”地告知了真相。
他的母親並不偉大,她隻是一個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他也不是母親說的最重要的珍寶,而是一個生來就帶著罪孽的私生子。
但是他還是願意保護自己的母親。因為這個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給了他愛的人。他會一直保護她……
如果他沒有被人強行帶走的話,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小仲馬抿了抿嘴唇,固執地看向了這些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的人。
他自從異能被發現,被帶到巴黎公社後,就被變向地禁止了和這些過去認識的人接觸,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這裡碰到。
“怎麼?小綿羊也能這麼凶了?”為首的男孩發出有點下流的嘲笑聲,眼睛故意帶有侮辱性地朝著某些地方看,“我還以為你之前軟綿綿的是女孩子呢!”
“說不定真的是呢?就和他那死去的娼.妓母親一樣!”另一個人用尖銳而快意的聲音說道,似乎從這種欺辱弱者的過程中獲得了滿足。
對於他們來講,生命中唯一的快樂來源也隻有欺負更無力的人:因為在彆的任何地方,他們所能得到的也是被欺辱的待遇。
不過這也有點壞處,那就是被欺辱的對象一旦獲得了力量,那他們就要倒黴了。
但不管怎麼樣,這種風險極大的活動總在各個時代層出不窮——畢竟人要活下去,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是嗎?
小團體爆發出一陣帶著羞辱意味的哄笑,誰也沒有在意小仲馬越來越冷靜和冰涼的眼神。
“我說過,不準說我的母親”
小仲馬在聽到那個詞後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卻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藍色的眼睛冷淡地注視著對方:“你們聽不懂嗎?”
——幾乎超越者級彆的異能在蠢蠢欲動。
茶花女在昏暗的陰影裡睜開了那對紅山茶一樣美麗的眼睛,臉上露出了危險的笑意。
就算是在這裡殺幾個人也沒關係吧。反正這群人也不配被稱作人。
所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作為動物的本能告訴了他們這裡存在著的巨大危險——沒有點警覺心的人是很難在巴黎這座美麗而吃人的城市活下去的。
“聽上去很糟糕……”
北原和楓歎了口氣,目光投向遠方的某個角落,稍微停頓了一下,問道:“所以她是被小亞曆山大先生親手殺死的嗎?”
“一個有關於異能的無聊意外。”
魏爾倫的語氣裡麵帶著遺憾,還有點興致索然的味道:
“我還以為他動手是出於理智的選擇呢。結果連自己都接受不了現實,真夠讓人失望的。”
明明一開始表現得還不錯,但還是和他所期待的結果不一樣……好吧,雖然他也從來不指望有“人”能夠和他一樣就是了。
“是在失望什麼呢?”
旅行家扭過頭,向自己身邊的人問道。
“這個啊。”魏爾倫輕快地笑了笑,“我是在對自己失望。”
失望於自己竟然還對人類抱有希望——在明明知道自己是與人類完全不同的、無法被人理解的怪物的情況下。
看上去可真夠蠢的。
北原和楓歎了口氣,為某個人最後把一切都歸責為自己的行為。
他自己其實知道這個答案。
關於為什麼魏爾倫會對小仲馬的事情這麼了解,為什麼他在提起小仲馬的時候露出的表情那麼微妙,為什麼會感到遺憾。
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故事在命運的擺弄下是顯得那麼相似,也是那麼截然不同。
——他們一個是不被社會承認“人”身份的私生子,一個是作為“實驗品”而誕生的怪物。
同時,他們的身邊都有一個想要讓他們過上屬於“人”生活,在用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愛著他們的人。
然後,這個人都被他們“殺死”了。
“說起來,魏爾倫。你覺得他的母親還活著的話,會原諒他嗎?”
北原和楓沉默了一會兒,目光看向墓碑的不遠處,突然開口說道。
你覺得蘭波如果還活著的話,會原諒你嗎?
魏爾倫沉默了一下。
“不可能。”
這位超越者用很篤定的語氣說,好像正在說服著自己。
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繼續勉強讓自己保持著沒有來由的、針對著蘭波的厭惡,讓自己當年做的事情看上去不像是一個笑話。
“我倒是覺得,不一定呢。”
旅行家用很輕的聲音說道。他專注著著墓碑的不遠處,好像那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存在著。
——事實上的確有東西存在。
那是一隻幽靈。
她的衣衫單薄破舊,隻有那張很漂亮的麵孔和紅色的眼睛讓人眼前一亮,彎曲的棕色長發垂下,看上去是一個標準的美人。
她安靜地聽著來訪者的話,那對漂亮的紅眼睛裡有憂傷,有悲哀,有痛苦,有包容和原諒。
唯獨沒有後悔,厭惡和恨意。
“他讓我告訴你,他過得很好。”
北原和楓在內心歎息了一聲,然後揚起自己的嘴角,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任何的陰霾:“彆擔心他。他已經找到新朋友了,很可愛的新朋友哦。”
哀傷的幽靈微微一怔,求證似的看向他,確認後又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好像是在為自己的孩子終於有了朋友而高興。
那是隻有母親才能露出來的笑容。
另一頭。
“你們在乾什麼?”
突然的,安東尼有點疑惑的聲音在這群人的身後響起。
金發的小王子抱著山茶花和玫瑰,迷茫地看了看他們,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
“笨蛋,他們正在欺負你朋友!”
玫瑰在他懷裡沒好氣地說道:“不過沒什麼大問題,我能感覺到,他比這群人危……”
安東尼愣了愣,迅速想起了自己“被北原拜托的照顧小夥伴的任務”,於是迅速地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穿過人群,站在了小仲馬麵前,一副保護者的態度。
小王子努力地張開手臂,露出了自認為很有氣勢的表情,用很不讚同的聲音大聲說道:“你們不準欺負亞曆山大!”
玫瑰默默地把後麵幾個字咽了回去。
……險多了。
小仲馬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幾乎是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差點就要冒出來的異能,感覺現在的發展有點超出自己的預料。
但感覺,還不錯?
被嚇出一身冷汗的小團隊首領感覺到危險的褪去,但也沒有什麼膽子繼續欺負人了——作為這個城市最底層的人,他們一向欺軟怕硬且謹小慎微。
所以他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更加上火,隻是裝模作樣地悻悻吐了口唾沫,然後便借著這個台階,灰溜溜地帶人跑掉了。
安東尼有點疑惑地看著這群不按電視劇劇情出牌,在他說完話後就迅速離開的人,突然有點自我懷疑起來,向身後小仲馬問道:“我剛剛有那麼嚇人嗎?”
玫瑰翻了個白眼。
小仲馬眨眨眼睛,忍住了自己的笑:“嗯。很有氣勢。”
安東尼糾結地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把這個歸結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大人”,於是又很快變得開心起來。
他把自己懷裡的山茶花遞到小仲馬的懷裡,認真地咳嗽一聲,一副很靠譜的大人樣子。
他之前覺得大人這麼做很奇怪,但是他感覺自己現在稍微懂得一點這種心情了。
“不管怎麼樣,我會保護你的。”安東尼認認真真地說道,“我會保護自己的朋友。”
“嗯。”小仲馬抬起頭笑了笑,伸出手抱住了自己實際上沒有什麼靠譜氣質,反而顯得很可愛的朋友,也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會保護自己的朋友。”
我會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