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巴黎公社幾乎所有人都是我從垃圾桶裡麵撿回來的。他們不是被人拋棄的孩子,就是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感受過愛。”
雨果當時是這麼說的。因為一隻流浪貓把泥點甩了他一身,那個時候他剛剛換了一身正式的西裝,正在擦拭自己的單片眼鏡。
這位巴黎公社的社長並沒有對那隻貓生氣,隻是想起來了一點過去的事情,藍紫色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懷念
“你知道嗎?他們當年就是流浪貓的樣子。要麼對人類很凶,犯了錯還不以為意;要麼就膽小得要命,什麼都沒做錯就已經開始害怕了。”
“很難養吧?而且還是這麼多隻。”
北原和楓當時則是在看窗外那隻站在垃圾桶上、一臉警覺地看著他們的流浪貓,聞言歎了口氣,這麼問道。
“可是也很讓人高興。”這位有著溫和而堅定眼神的社長溫聲回答道,“尤其是當那些瘦骨嶙峋、對誰都抱有警惕、看上去又臟又醜的貓一點點地在你的關心和照顧下長大後。”
“突然有一天,你就會發現它們已經變成了驕傲又美麗的樣子,同時也學會了怎麼樣用溫柔的態度對待自己愛的人。”
“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不是嗎?”他終於擦拭好了自己的單片眼鏡,輕盈地戴在右眼上,笑著去反問旅行家。
的確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同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北原和楓輕輕地垂下眼眸,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聲。
羅曼·羅蘭到底是哪種流浪貓呢?
旅行家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總感覺背後是一段誰都不願意再提起來的一段故事,於是繼續聽著對方講述著他和盧梭的第一次見麵。
“……當時到處都有人邀請他赴宴。這些人擺上最美妙的美食,他隻要負責吹噓就可以了。所有人都被他騙了,直到一次意外。”
羅曼·羅蘭抿了一下唇,看上去在壓抑著自己笑起來的衝動,不過很顯然不太成功他的眼睛早就彎起來了。
“當時有很多音樂家來到了這座城市,不乏在當時的法國很有名氣的一些大師。他們聽說了這個‘音樂天才’的事情。”
羅蘭先生在“音樂天才”這個詞上麵故意加了重音,聽上去像是在幸災樂禍地看戲“於是他們決定舉辦一個晚會,讓盧梭來寫開場的曲子他竟然還真的答應了!”
“之後的故事很簡單。他寫了一首亂七八糟的歌,最後的結尾甚至還抄襲了一篇還算有名的低俗民歌,隻是改了歌詞。”
羅蘭喝了一口薰衣草花茶,補充道“全場都在笑,他們可夠開心了。隻有那位我們可憐的盧梭先生,這部鋼琴協奏曲的指揮家看上去表情沮喪得要命。說句實在話,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保持那個僵硬的微笑的。”
“我就是被他指揮的那個彈鋼琴的。呃,我可以發誓,自從我學鋼琴開始,我就沒有彈過那麼難聽的東西。”
“聽上去可真是一個不太美妙的開始。”
北原和楓挑了一下眉,腦子裡卻忍不住開始想象那麼難聽的鋼琴裡冒出來的音樂應該是什麼昆蟲。
也許是很驚悚很嚇人的蝴蝶?翅膀上麵是骷髏或者嚇人的大眼睛?
“是不太美好。但在那段時間裡認識的人和事總是格外難忘,對吧。”
羅蘭懶洋洋地解釋了一句,然後把臉埋在法布爾的頭發裡麵,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指,發出一聲略帶惆悵的聲音。
“你也是這樣的吧,北原。”他說,“總是在回憶不怎麼美好的過去,即使知道這沒有什麼好回憶的。”
“人都是這樣的。”
北原和楓輕聲地回答,然後對看上去有些沒有聽懂的小王子笑了笑。
“我給你畫好繪本了,就放在你的房間裡,不打算去找找嗎?”
本來正在糾結大人之間謎語的小孩子歪了一下腦袋,很顯然被這個吸引了注意力,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真的嗎?”他有些驚訝地問了一句,但是身子已經很誠實地從大人的懷裡跳了下來,完全是打算回自己的小房間裡看一看的姿態。
北原和楓勾起唇角,彎腰在對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去吧去吧,記得看完之後給我說說感想,我看看有沒有地方需要改進。”
小王子點了點頭,高高興興地抱著自己的玫瑰花上樓去了。
“你可真夠寵孩子的。”
羅蘭嘟噥道,想要翹一下二郎腿,但在看到依舊趴在他膝蓋上睡覺的法布爾後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動作。
“什麼孩子,是那個金發的孩子嗎?”
一陣鑰匙的轉動聲,然後一個聽上去和羽管鍵琴一樣清朗明亮,帶有些微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從門後麵露出來一個腦袋。
那是終於收拾好了東西,有些急匆匆地跑到羅曼·羅蘭家的盧梭。
這位異能者穿著一身很正式的漆黑色禮服,裡麵搭配的是經典的白色襯衫,略短的黑色褲子下麵露出纖細的腿和腳踝。頭上戴著綠色和橙色相間的發帶,米黃色的頭發被梳理得整整齊齊,看上去矜持又優雅。
基本上是下一秒就能登台演奏指揮的穿搭。
似乎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緒,並且提前打好了腹稿的原因,盧梭這一次看上去比之前要鎮定很多,紫紅色的眼睛明亮地看著旅行家,像是有著火焰的光芒。
“早上好,北原。”他先是對旅行家禮貌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從黑色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大把被折疊好的樂譜,遞給了羅蘭。
“這是我在去年秋天和冬天裡麵寫的……如果你能演奏出來的話,我們就可以準備開演一個新的歌劇。主題是關於海洋和泡沫的。”
“等會兒我看看,話說回來,你今年怎麼到得這麼早……好的,我知道原因了。”
羅蘭摸了摸下巴,感覺有點奇怪,但在眼角餘光瞥到北原和楓之後,他突然就明白了原因。
沒錯,盧梭是一個顏控,骨灰級的。
並且,異、常、容、易被長得好看且會使用花言巧語的男性拐走,日常因此身無分文地流落在法國各城市的街頭。
但這種事情不管發生了多少次,這個人的性格還是完全沒有改變的跡象。
北原和楓當然長得不錯,而且性格很溫柔,聲音也很好聽,待人真誠,相處起來給人感覺很舒服,有的時候也很活潑幽默。
完美符合某個人的顏控標準,就算是盧梭下一秒要跟著對方去環球旅行,羅蘭覺得自己也不會感到意外。
旅行家注意到了羅蘭的視線,疑惑地歪了一下頭,接著就開始整理自己的畫了。之前他一直在抱著安東尼聽羅蘭講當年的故事,到現在還沒有正式整理這些東西呢。
盧梭看著北原和楓,稍微走了一下神,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後還是鼓著勇氣,試探性地把手伸過去,搭在對方手上。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停下自己整理東西的動作,抬頭向身邊看過去,結果隻能看到一個通紅的耳朵。
行叭。
旅行家在心裡無奈地笑笑,反手握住對方的手,算是給了這個家夥一點安全感。
盧梭下意識地咬住下唇,發現對方沒有什麼責備的意思後鬆了口氣,但也沒有得寸進尺的打算,一副已經心滿意足的樣子,開始和羅曼·羅蘭討論起了譜麵是否要調整的問題。
“啊,對了。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一趟。我可能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
和羅蘭討論了半天,中途按滅了無數個來電通知的兼職音樂家的異能者在第二十一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飛快地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人,快速地進行了第二十一次的拒絕接聽,接著無奈地起身告彆了。
“沒事,隻要彆來我家蹭飯就沒問題。我午飯材料可沒有準備那麼多,北原也沒法在大家餓死之前做出那麼多的菜。”
羅蘭擺了擺手,看上去對盧梭的突然離開不怎麼在意,但說出來的話還是著實讓盧梭失落了好一會兒。
“好的。”
他用有些消沉的聲音回複,一本正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落的樣子說是去赴刑場也不為過。
北原和楓和羅蘭一起看著他離開。
“我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羅蘭看著對方關上門,嚴肅地皺了一下眉,手指下意識地開始捋法布爾長長的頭發,“他這個時候的反應難道不應該是死皮賴臉地一直拖到晚飯時間嗎?”
北原和楓轉過頭,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著羅曼·羅蘭“等等,怎麼感覺你這麼熟練?”
“因為我去年就是這麼被他蹭飯,硬生生蹭了大半年的!他甚至都不付飯錢!還說什麼不能自己一個人吃飯——我看他乾脆和德國的康德直接湊一個‘獨自一個人吃飯就會因為孤獨死掉’的組合好了!”
有著灰藍色頭發的異能者發出憤憤不平的聲音,聽上去很像是抱怨,不過音量不算高,可能是害怕把法布爾吵醒
“北原,你知道這個家夥到底有多能吃嗎?說句實在話,他和巴爾紮克那個一頓飯能吃掉一整隻羊的家夥加在一起,簡直可以把全法國的自助餐廳都吃破產!”
可我看你似乎還挺懷念他來你家蹭飯的……
北原和楓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這句沒有什麼情商的話說出口,而是繼續默默低頭整理自己的畫作。
另一邊,盧梭也出了門。他吐出一口氣,用很糟糕且憂鬱的眼神看了一會兒自己的影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懷裡,然後加快步伐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過去。
當旅行家終於把自己的畫整理完的時候,法布爾都已經醒了。這個心理好像永遠停留在了幼年階段的異能者醒來後,有些孩子氣地揉了揉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邊上沙發上的北原和楓。
“北原,你圍巾呢?”他下意識地抱住自己靠著的羅蘭,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難得沒有在脖子上圍一條圍巾的旅行家,開口問道。
“掛在門口的掛衣架上麵了。”
北原和楓看向他,無奈地說道“所以你為什麼在意的是圍巾?”
“因為……我還以為圍巾才是旅行家的本體呢。”法布爾眨巴眨巴自己香蘋果色的眼睛,一臉無辜地回答道。
他還很理直氣壯的樣子,義正辭嚴地說道“誰叫我自從認識北原以來,你好像一直都戴著圍巾啊,沒有圍巾連辨認度都要往下竄一截呢。”
北原和楓“?”
“你們法國人秋冬季不也是天天戴圍巾嗎?明明也沒有人覺得不對勁,到底是怎麼在我這裡升級成本體的啊喂!”
“也許是北原的氣質和圍巾太融洽了?都是軟綿綿暖乎乎的?”
“……羅蘭先生,法布爾先生這是還沒睡醒,對吧?”
“嗯。”羅蘭淡定地點了一下頭,把法布爾重新按回去,“的確沒睡醒呢,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