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們的群星(1 / 2)

當然,如果這幅完美的畫麵能夠忽略掉那兩個還在“雞飛狗跳”的人,大概就更加完美了。

“羅蘭羅蘭!”

此時的法布爾不依不饒地扒拉在自己的朋友身上,香蘋果色的眼睛閃閃發亮,看上去就很執著的樣子:“剛剛我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說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怎麼樣?是不是超級適合這種場景?”

羅曼·羅蘭:“……”

這位音樂家終於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氣,反手就把某隻活潑過頭的綠蝴蝶按在了草地上,語氣聽上去異常的平靜——以及咬牙切齒:

“法布爾先生,首先,我來和你說明一點:不管是你之前說的《小星星變奏曲》還是《田園交響曲》,本體都、是、鋼、琴。”

法布爾無辜地眨眨眼睛。

“第二,你知不知道你其實很重!不要在這方麵真的把自己當七歲啊!我他的都要被你給壓斷氣了!”

法布爾繼續無辜地眨眨眼睛,伸手去夠羅蘭的衣袖,發出了軟綿綿撒嬌一樣的聲音:

“羅蘭——”

往常這個時候羅蘭就應該繳械投降了,但是這一次沒有,音樂家先生依舊在鐵石心腸地細數著某位昆蟲學家的“罪證”。

“最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晚上出來休息一下,能不能稍微安靜一點啊!整天都是嘰嘰喳喳的,你是把自己當成麻雀還是蟬了?”

這回法布爾不眨眼睛了,而是委委屈屈地看著羅曼·羅蘭,那對近似於粉色的眸子看上去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咳……大概就這麼多。”

羅蘭卡殼了一下,但還是固執地說完了自己的總結台詞,然後悄悄地看了法布爾一眼。

其實他自己說完也有點後悔,感覺自己可能反應有點過分了,尤其是看到對方好像被欺負了一樣的表情之後。

“羅蘭是壞蛋——!”

法布爾鼓著臉看向自己的朋友,然後生氣地對著對方喊了一句,氣呼呼地把自己的臉埋到了草葉子裡麵,像個小孩子似的,一點形象也沒有地在草地上滾來滾去。

“不想給我吹口琴就直說嘛!我也不告訴你有隻螢火蟲飛到你衣袖裡麵去了!”

羅曼·羅蘭愣了兩秒,下意識緩緩地打出一個問號:“?”

“——所以螢火蟲到底是哪裡來的啊!!”

北原和楓伸手戳了戳停在他指尖上麵的螢火蟲,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讓它自己飛走了。

似乎終於到了這群小家夥冒出來的時間,好像在一刹那,這片草原上就飛滿了這些有著亮晶晶尾巴的小家夥。

像是拖著星星光亮的小精靈,輕盈地在夏夜裡旋轉著,跟著蟋蟀夜曲的節拍跳舞。

安東尼拿掌心碰住了落到他麵前的一個小蟲子,好奇地看著它,聲音輕輕的:“你好?你也是從地球外麵來的星星嗎?”

“你也好!”

螢火蟲也好奇地瞧著他,用軟軟的聲音回答道:“可我不是從地球外麵來的——我們的前輩才是呢。我們已經是地球的第473817……12代居民啦。”

“如果你認識我們的故土的話,請替我們向它問好:但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現在我們要排練一下婚禮上的《第7號小步圓舞曲》。這是今年女士們的新愛好,她們就在邊上看著呢。”

螢火蟲彬彬有禮地說道:“如果你想要參加婚禮的話,可以在邊上看著,但不可以突然把新郎們捉走——被人類捉走的螢火蟲都是一群注定娶不到新娘的倒黴鬼。”

北原和楓咳嗽了一聲,按住了盧梭躍躍欲試想要捉螢火蟲的手,在對方一臉迷茫的注視下揉了揉他的腦袋。

“彆打擾到它們的求婚啦。”

旅行家對著他眨了眨眼睛,轉而換了一個話題,語氣輕盈地說道:“說起來,要不要我們現在就把河燈放到水裡?”

“正好,螢火蟲也出來了。到時候把燈放進去,湖麵上亮閃閃的一大片,一定很漂亮。”

他抬起頭,橘金色的眼睛看著這些散發著幽綠、乳白與淺金色光芒的小家夥,像是倒映著浪漫的、會舞動的星海。

當小王子住在他的那顆星球上的時候,所看見的星星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很近很近,輕靈地圍在頭發與指尖,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它們身上冰冷又熾熱的溫度。明明是宇宙裡沉默無聲的光,但好像能感受到它們身上那種屬於“生命”的脈搏。

——因為熱愛而燃燒的光芒,把一切的絢爛吞沒在寂寥的宇宙裡,然後穿過太空中無數的障礙,匆匆忙忙地撞進一個孩子黑色的眼睛。

這就是星星。

一個孩子心裡最大最絢爛的花園。

盧梭愣了愣,扭過頭數了一下自己做出來的小河燈,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才鬆了一口氣,眼睛裡也閃過了期待的神采:

“好,那我幫忙拿一下這些東西。”

“我也可以一起拿!”

正在欣賞螢火蟲《第7號小步圓舞曲》的安東尼聽到後也興致勃勃地舉起手,示意自己也可以幫忙,順便給螢火蟲們提議道:“你們為什麼不也去水上麵跳舞?這樣看起來光更多,說不定會更好看呢。”

“聽起來很有道理。”螢火蟲裡麵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是那種很軟很擔心的語氣,“但是萬一掉下去怎麼辦呢?”

“你竟然怕掉下去!”

另一個螢火蟲很驚訝地說道,然後很花哨地在空中轉了一個“8”字,翅膀啪嗒啪嗒地響著,尾部的燈光用摩斯密碼的形式輸出來一段話:

搞得像是你不會飛一樣!

那隻螢火蟲委委屈屈地拍拍翅膀,躲到另一隻同伴的後麵去了。

可它怎麼辦?它就是怕水嘛!

安東尼看著它,忍不住笑了,乾脆主動把這隻膽小的螢火蟲放在了其中一盞沒有點亮的河燈裡麵。

“這樣就不用害怕啦。”他對這個有點茫然的小螢火蟲笑了笑,然後輕輕地把這個河燈放到了水裡麵。

湖水在銀白的月亮和耀眼的群星下,水波蕩漾,折射出鑽石一樣絢爛的輝光。

就在這樣的光影裡,突然落入了一團由睡蓮載著的淺金色星火。

小螢火蟲趴在河燈裡麵,呆呆地抖了一下自己的翅膀,又望向四周。

它看到了更多更多的燈在發光。

——那是與它的同類截然不同的光,是一種溫暖到甚至帶著危險意味的溫度,但在水波的映照下又是顯得那麼柔軟與溫和。

這些光比它們的燈籠更像是一顆星星,更像一顆熱情和愛意還沒有被宇宙冷卻的恒星,浮沉在黑寂的宇宙裡。

不,已經不是黑寂了。

螢火蟲努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看著這些燈在漫天的夜色下連成一片,在湖水裡漂泊著,熱烈而又浪漫,把這一片小小的區域照成輝煌的橘紅色,好像製造了一顆照亮宇宙的太陽。

不僅僅是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也是暮雲合璧,落日熔金*。

好像……也不是那麼怕水了。

小螢火蟲看著河燈邊上的河水,好像突然從這樣輝煌的風景裡找到了勇氣,拍打著翅膀,一點點向上飛了起來。

它飛得很慢,因為它在努力地打量著這些漂亮而又精巧的河燈,感覺這比它在城市裡見過的會發光的玻璃窗戶還要耀眼一萬倍。

我在星海和恒星的光輝下飛行。

這隻小小的昆蟲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於是突然莫名地驕傲起來,甚至感覺自己尾巴上的燈都不僅僅是簡單的婚禮禮服,而是劃過黑夜的彗星了。

彆的螢火蟲吃驚地看著它,於是在空中湊成了一團,開始竊竊私語:

“它看起來很開心。”

“這是當然的,它現在就在星星裡麵了。”

“我們也一起去吧!那些姑娘們一定會很喜歡在星星裡麵跳舞的樣子。”

“我有了個新的靈感——你說我們一起現編一個《星星第一獨步舞》怎麼樣?”

最後的這兩個建議得到了所有螢火蟲的一致讚同,於是它們也歡歡喜喜地飛到了湖水上麵,像是小巧的流星一樣,輕盈地在空氣中打著旋,開始了自己為婚禮準備的舞蹈。

“哎?已經開始放河燈了嗎——北原,稍微等我們兩個一下!”

等到法布爾終於把那隻可憐的螢火蟲從羅曼·羅蘭可憐的衣服裡麵解救了出來,這才注意到已經把河燈放到水裡麵了。

無數的小型太陽在水裡麵飄動著,讓他第一眼就想到了背著一團團光的蝴蝶,或者是燈光特大號的螢火蟲。

羅蘭有些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默默地那隻飛出來的螢火蟲遠了一點,才算是勉強平複了自己的心緒,朝著不遠處的河麵望去。

他在法國流浪過一段時間,見過各個城市繁華而又綺麗的風景,也見過許許多多燈火燃燒至天明的不夜之城。

那裡的夜晚人聲鼎沸,車如流水。彩色的燈光鋪滿了城市的道路。沙啞的歌聲飄蕩在糜麗的顏色裡,和喧囂融為一體。

如果要說光輝的耀眼,那些場景都比這幾盞小河燈絢爛千百倍。

但在寂靜安寧的的荒野上,在遙遠的天光之下,在薰衣草濃烈的香氣與草葉搖曳的聲響裡,反而是這些更渺小、更寧靜、更柔和的光才能打動人的靈魂。

北原和楓抱著隨後一盞沒有點燃的燈,扭過頭看著在另一邊的兩位友人,忍不住笑了笑,對著他們揮了揮手。

“法布爾!羅蘭!”

他朝兩個人喊了一聲,那對橘金色的眼睛裡麵折射著河燈明亮的倒影,以及鮮明而又柔軟的笑意。

“你們再不過來的話,這些燈就要隨著水流一起飄走了。”

“知道啦——!”

昆蟲學家把手放在嘴邊,很孩子氣地做出了喇叭的造型,同樣大聲地回答道,香蘋果色的眼睛幾乎快要彎成了一道月牙。

他笑吟吟地拿手指點了點那隻暈頭轉向的倒黴鬼螢火蟲,把它放在自己頭發的頭巾上,開開心心地拽著自己的朋友就跑了過去。

“法布爾你小心點!地上有石頭,你彆給我絆倒了之後還帶著我一起摔上去!”

“羅蘭!我才沒有那麼笨呢!倒是你小心一點,不要掉到水裡麵去才對吧?”

“雖然已經學會習慣了……”

北原和楓無奈地按了按額頭,抱著懷裡的河燈看向盧梭:“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難道一直都是這樣的?”

“不知道誒。不過這種相處模式,人們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很好呢。”

正在看河燈的盧梭下意識地回答道,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對著河燈沉吟了幾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那對紫紅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顯得亮晶晶的:

“等等,那我明白了——下次我去找查理椰的時候也要纏著他嘰嘰喳喳!就讓伏爾泰那個家夥在邊上吃醋吧!”

“那挺不錯的。”

北原和楓瞥了一眼已經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起來的盧梭,在心裡默默地為未來的伏爾泰和孟德斯鳩同情了一把,接著把自己懷裡的河燈遞給了剛剛過來的法布爾和羅蘭。

“諾,你們的燈。”旅行家笑著說道,“記得點火的時候小心一點。”

“嗯!我會告訴小蝴蝶們不要撲上去的。”

拿到燈的法布爾乖巧地回答,接著仰起自己的臉,高高興興地把燈舉起來,寶石一樣乾淨的眼眸好奇地看著這盞還沒有被點亮的燈。

被拖了一路的羅蘭無奈地甩了甩自己被抓得有點紅的手腕,主動開口道:“我來吧。你不是很怕火嗎?明明喜歡,但總擔心會被燒疼……怎麼和你家的蝴蝶都是一個樣。”

“可是真的會很痛欸。”

法布爾嘟噥了一句,縮在自己朋友的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羅曼·羅蘭掏出自己口袋裡的打火機,在固體蠟塊上點燃。

暖黃色的火苗在燈中央“噌”地亮起,在風裡微微地瑟縮了一下,把身上細碎的小火花濺落在四周暗沉沉的夜色裡。

這些點點的星火在碰到燈籠紙前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化為空氣中近乎無法觀察的灰燼,帶著焦苦的味道進入鼻腔。

法布爾出神地看著,似乎被這種孤零零的耀眼生命蠱惑了,伸手想要碰一碰這簇火,結果被羅蘭及時地按了回去。

“彆鬨。”音樂家把燈小心地抱著,看著自己朋友因為光源消失而失落下來的表情,不由得無奈地歎了口氣,“等會兒我給你吹口琴。”

法布爾的眼睛一下子閃亮了起來,把爪子搭在羅曼·羅蘭的肩上,聲音清清亮亮的:“那我要聽《小星星變奏曲》!”

“就這個和《田園交響曲》都不行。”

羅蘭斜眼看了他一眼,一口拒絕了法布爾的無理取鬨,蹲下把燈放進了河水裡。

法布爾鬱悶地哼哼兩聲,又看了看他和羅蘭的那隻河燈,找北原和楓撒嬌去了。

安東尼則是坐在水塘邊的大青石上,一邊晃著自己的小腿,一邊高興地給湖上麵飛舞的螢火蟲鼓著掌。

他懷裡的玫瑰也抬著頭,驚歎地看著這些飛來飛去的小東西,紅豔豔的花瓣隨著它們舞蹈的節奏搖搖晃晃。

在他四周,蘆葦叢裡也有星星點點的微弱光芒正在閃爍著——這是螢火蟲裡麵的女孩子,正在好奇地看著男士們的表演,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著。

法布爾窩在北原和楓的身邊,衣袖上麵綴滿了螢火蟲當中的女孩兒們,幾隻大大的飛蛾不甘示弱地飛著,向人們展示它們長長的尾帶和淡綠色的美麗翅膀。

“這是月神蛾。”

法布爾甩了甩自己的長發,把自己頭上麵的葉子摘下來,左邊香水百合色的發絲完美地和這些飛蛾翅膀的顏色融為了一體,語氣依舊是活活潑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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