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北原和楓每次走在這裡的土地上,腦子裡就會忍不住想到發生在這個舞台上麵的兩個故事,或者說,兩個童話:
白雪公主與堂·吉訶德。
尤其是在看到風車的時候,北原和楓就會忍不住想到他的那位騎士。那位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瘋子和一往無前的勇者。
——他現在應該還在地中海和薄伽丘一起進行著中世紀騎士的“行俠仗義”吧。
畢竟作為希臘神話的發源地,那裡各種各樣的妖精怪物也是出了名的多,甚至連龍的存在都出現過。
也不知道塞萬提斯有沒有成為傳說中的屠龍騎士。不過要是真有的話,估計薄伽丘肯定會在短信裡麵念叨好久。
北原和楓圍著脖子上麵楓紅色的圍巾,想到這裡後輕快地笑了一聲,橘金色的眼睛裡好像搖動著明亮的火光。
他連台詞都替某位嘴欠的吟遊詩人想好了:
“來來來,讓大家好好看看本世紀最大的屠龍勇者,傳說中的珍惜動物滅絕者,了不起的塞萬提斯先生!當然了,這一切偉大的成就都與世界上最瀟灑的吟遊詩人密不可分,公主殿下想來也是這麼覺得的……”
“噗。”
北原和楓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讓在他身邊正在用西班牙油條蘸著巧克力醬的安東尼疑惑地看了過來。
這是西班牙特色的甜點。說是油條,其實本質上更像是被拉長的油炸麵包,可以蘸著碗裡麵滿滿一碗濃稠香濃的巧克力慢慢品嘗。
麵包本身的香甜酥脆可以完美地掩蓋巧克力之中的苦味,增加更多豐富細膩的層次感,巧克力本身的濃鬱可可香也可以有效地解除油炸食品的油膩,帶上了特色的西班牙風情。
“北原是想到什麼了嗎?”
孩子含糊地咬著嘴裡麵的油炸麵包,從上麵掰下來一小塊,給插在胸口好奇張望的玫瑰小姐聞了聞,歪頭向大人詢問道。
“隻是想到了塞萬提斯,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正在乾什麼。”
北原和楓拍了拍自己家孩子的肩膀,笑著回答道,抬眸看著街邊滿樹的金黃與如火的楓紅,眼眸裡好像也被盛滿了濃烈的色彩:“說起來,今天好像正好是西班牙的國慶節呢。他要是還在的話,說不定會挺激動。”
10月12日,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日子,也是西班牙保護神皮拉爾聖母顯靈的日子,因此又被人們稱為皮拉爾聖母節。
“北原,那我們也要去獻花嗎?”
安東尼把剩下的那點麵包吃完,依依不舍地把沾著巧克力濃醬的小碗順手丟進街邊的垃圾桶裡,這才捧著自己心愛的玫瑰問道。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正好可以去花店裡麵買上一束。”
北原和楓從口袋裡麵拿出一封信,在安東尼的眼前搖了搖,橘金色的眼睛裡麵有著調侃的笑意:“不過你之前還很想看看拜倫先生呢。”
“那是因為北原和雨果先生都把拜倫先生描述得很有意思。”
安東尼抱著自己紅色的玫瑰花,主動拉住旅行家的手,蹦蹦跳跳地和他一起走在西班牙由熱烈的緋紅與燦爛金色組成的街道上,像是一隻在秋天的森林裡邁步的小鹿。
“因為感覺拜倫先生是那種特彆熱烈,特彆浪漫,特彆富有激情的人。而且他乾了好多好多很厲害的事情!”
金發的孩子抬起頭看著旅行家,聲音清清亮亮的。從語氣中可以看出來,他似乎很崇拜雨果提起的那位男爵。
或者說,就像是所有的孩子一樣,他們都很喜歡這一類充滿反抗庸俗和不合理的“英雄”。
“不要隨便用‘厲害’這個詞啊,我現在已經擔心你回去後亞當斯先生說我帶壞孩子了。”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小王子的腦袋,最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不過我也承認,他的確是一個很難不讓人敬佩的人。這個世界上有誰能不喜歡拜倫呢?”
不管是在那個世界,還是在這裡,拜倫好像都是一個熱烈、耀眼、浪漫無比的名詞。
在知道旅行家打算直接從西班牙直接前往愛爾蘭之後,雨果就直接給他寫了一封和拜倫有關的推薦信過來,表示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他——這位算是英國異能者裡麵難得的正常人,而且剛好住在西班牙的海邊。
“儘管他總是會乾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我可以確信,你一定會喜歡他的。或者說,任何一個身上存在著浪漫主義成分的人,都很難不喜歡上拜倫這個家夥。
在某種意義上,他其實也是一種浪漫和熱情的集合。”
就連遠在德國的歌德,在知道北原和楓要去見拜倫之後也很高興,順便“友好”地讓旅行家幫忙催催拜倫欠他的幾百英鎊。
“還不了就算了,我就是希望他能稍微記起來我一點……反正我又不差錢,我現在可是有一個公司要打理的人!對了,說到這個,差點忘記告訴你:托爾斯泰家的那隻倉鼠崽子最近好像有點活潑。”
歌德的語氣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瞬間嚴肅了起來:“對此,我有一個很可怕的猜想。”
北原和楓當時隔著電話還愣了幾秒,一時沒有明白這個時間線的陀總到底能搞出什麼事,然後下一秒就聽到了某隻大狐狸憂心忡忡的念叨:
“他最近一直在查橫濱有關的消息。你是不知道那股子執著勁,真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你說他是不是在那裡找到了親生母親?”
“你知道的,我一直感覺他的長相不太像歐洲人,看上去真的很有你們東方的清秀精致感。說是日俄混血也不是沒有問題。要是查出點什麼的話,我是不是應該給他放個假探親?可是最近係統研究正在關鍵期,不太適……”
“等等。”
北原和楓嘴角抽搐了一下,本來還圍繞著橫濱的“書”打轉的思路差點歪出十萬八千裡:“誰告訴你他是日俄混血了?他就是俄國人,雖然看上去的確和東亞人有點像,但好看的人在長相方麵互通一點也正常吧?”
而且你的思路怎麼也突然往著吊路燈的方向發展了啊,連“實際上並不可能存在”的探親假都不想批,小心吃到來自俄羅斯打工倉鼠的正義背刺——他們打德國人打得可是真的狠。
“啊,這樣嗎?”
歌德滔滔不絕的擔憂似乎卡了一下殼,尷尬的氣氛瞬間彌漫開來,最後電話對麵的大灰狐狸狠狠地咳嗽幾聲:“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剛剛我好像聽到康德喊我回家吃飯,哈哈哈哈哈,我就先走啦!”
時至今日,北原和楓在想起幾個月前這段對話的時候,內心還是濃濃的無語,以至於蓋過了費奧多爾依舊對橫濱鍥而不舍探索的擔憂。
該說不愧是前世的文學家的投影嗎?這想象力未免也太過豐富了一點。
就不提春河家的陀了:如果光看所謂的東亞氣質就亂猜血緣,那往脖子上栓根繩子就可以無差彆扮演太宰治的愛倫·坡豈不也是美日混血?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不管是文野的主線還是美國現在都離他有十萬八千裡遠,他也自認為沒智商去加入那堆聰明人的爾虞我詐。
重點是他們即將去拜訪的拜倫。
北原和楓深吸了一口氣。
十月份的桑坦德的空氣裡帶著乾燥的木質清香以及清新的甜橙味,讓人無端想到這個國家引以為傲的甜橙樹與石榴花。
火焰一般燃燒的楓樹延續著夏日石榴花盛開時熱烈而又浪漫的激情,沿著街道次第開放,把西班牙渲染成了童話般的世界。
當旅行家遠遠朝著海邊望過去的時候,甚至能看到淡藍色的大海和上麵雪白的輪船,顏色乾淨到如同一副畫。
在街道的儘頭就是拜倫的居所。那是一座小小的白色彆墅,有著紅色的屋頂和大片大片的天竺葵,白鴿在屋頂悠然地俯視著這片大地。
一顆金色的樹遮掩著這座彆墅,樹葉像是瀑布一樣垂落而下,隻給人留下了一片金碧輝煌的璀璨印象。
北原和楓走到彆墅的門前麵,對著門鈴的位置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用最原始的方法敲了敲門,帶著自己家的孩子站在門口。
門內很快就響起了有點踉蹌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