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風的意義(2 / 2)

菲利普斯繞了好幾圈,挑剔且諷刺地看著不久前還把他懟得啞口無言的木乃伊,很是傲慢地抬起自己的腦袋,開始了滔滔不絕地炫耀:

“而且我覺得你們的衣服太老土了,完全沒有現代人那樣大膽奔放的思維和設計感。當然,最重要的是你肯定沒有北原那樣好的朋友,他是獨一無二的。”

木乃伊羞愧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情願地“呃”了一聲。

“最重要的是北原。”菲利普斯強調道,把木乃伊的注意力從衣服上拉了回來,“他的性格很像一隻可愛的貓,他還特彆招貓的喜歡,貓總喜歡把他買起來……”

“天哪。”

木乃伊在邊上狠狠地大吃一驚,表情迅速端莊肅穆了起來,看著煉金術師的眼中有著羨慕的神色:“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那當然有了。

煉金術師用餘光打量著對方,感覺自己簡直是大獲全勝,於是心滿意足地坐在邊上,思索著是不是再稍微炫耀一會兒。

但是很快,他就聽到了對方再次開口。

“但是他會死的。”木乃伊認真地說道,“他總歸要死,那樣你就沒有這麼一個朋友了。所以這個世界本質上來講還是那麼糟糕,你也沒有比我好上多少。”

本來就對北原和楓的壽命問題感到耿耿於懷的煉金術師:?

當旅行家打了第三個哈欠然後被冷風灌了一嘴後,他不得不靠著菲利普斯的身子縮了縮,把自己的臉貼在對方身後,好讓風不對著他吹。

然後他便感覺懷裡的人在睡夢中似乎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是噩夢?

他這麼想著,伸手握住對方的手。

緊接著對方那對眼睛忽地睜開,鉛灰色的瞳孔中帶著鷹隼捕食時的銳利,和平時懶懶散散且隨意浪蕩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極端,不過在看到旅行家的麵孔時稍微愣了一下。

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接著就很自然且有默契地各自彆過自己的視線,恢複成了一開始依靠在一起的狀態。

“北原——”

煉金術師的視線稍微柔和了一點,主動湊上去蹭了蹭,眯起眼睛,很愜意地換了個姿勢,靠在對方身邊。

“你把我嚇了一跳。”他有些困意和含糊地嘟噥著,“我還以為我醒過來會看到某個討厭的家夥呢,都做好把對方揍一頓的準備了。”

“那位木乃伊先生?至於這麼記仇嗎?”

北原和楓轉過頭,瞬間就明白了對方抱怨的對象,於是乾脆伸手揉了幾下對方長長的頭發,笑著開口。

“嗯哼。”

他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也不反駁“記仇”的形容,隻是用力地抱住北原和楓,很反常地在晚風裡念念叨叨了一句很長的話:

“北原,再往東方走就是紅海啦,那裡能看到很多很漂亮的魚,其實我挺想陪你去那裡的。不過聖甲蟲最後在地圖上飛落在了這裡,那麼你要等的人大概就住在這座城市……好吧,其實這樣也挺好,開羅也是個還算不錯的地方。”

他深深地注視著眼神平靜而溫和,仿佛對此早有預料的北原和楓,眨了一下眼睛,唇角勾勒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要走了,北原。命運會讓你和新的朋友相見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就像是我們未來還會見麵一樣。”

“當然,我不會那麼快離開埃及,但是還是要告彆了……我要去找那個木乃伊的麻煩,還要去找巴斯特,托特,瑪特,阿努比斯——總之是一大堆家夥,肯定不能和你在一起啦。”

“嗯。”北原和楓歎了口氣,“我知道。”

北原和楓伸手用力地擁抱了一下對方,煉金術師也是同樣如此。旅行家在整個過程裡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隻是用力握著對方的手。

“……謝謝,我好像也沒什麼話可以說了。其實我也知道我這些都是廢話,早在好幾天前我就和你說過了一、還是五六遍?”

煉金術師垂下眼眸,最後用抱怨似的語氣笑著說道:“真糟糕啊,我發現我還沒有和你一起看過開羅的姑娘看肚皮舞呢。”

“哦。”北原和楓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看。”

“哈哈,你猜為什麼曆史書上說帕拉塞爾蘇斯是一個浪蕩子?”

煉金術師笑完後又仰起臉,看著外麵的尼羅河,仿佛從尼羅河畔棕櫚樹葉片搖曳的聲響中看到了遠方綠洲裡恣意生長的椰棗樹。

還有在樹林中若隱若現的皎潔月亮,倒映月光的泉。

“想我的話就對風說。”

菲利普斯閉上眼睛,突兀地說了一句:“從今天開始,風那些抓不到重點的喋喋不休對我來說也有意義了。”

然後他就不見了。

或許煉金術師是變成了風,因為在那個時候剛剛好有一陣浩浩蕩蕩的大風吹過。

北原和楓看著空蕩蕩的甲板,最後很輕微地歎了口氣。

“真糟糕。”他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還沒有把阿拉伯的葡萄酒拿來和你喝呢。”

巴斯特,托特,瑪特,阿努比斯。

旅行家的思緒在對方最後吐出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看著波光粼粼的尼羅河,在短暫的沉默後走回了船艙。

他知道這些名字代表的意思。

——這些是神明的名字。

而且在埃及,它們幾乎都涉及到了人類的生與死,以及死亡後的複活。

船艙裡麵蒸騰出溫暖的暖氣,音樂動人的聲音響起,銀質刀叉的碰撞響在描金繪彩的青藍色天花板之下。桌子,梁柱,乃至於裝飾品和椅子都有著金子奢靡的色彩。

年輕的女子赤足走在竹席上,曼妙的舞姿與水蛇般的腰肢相得益彰,螺旋的舞步飛揚起絲綢閃閃發光的裙角。

北原和楓扶著欄杆走下來,感覺自己一瞬間被鼎沸的人聲瞬間淹沒,抬眸看到的就是舞女的眼睛,勾著眼線的眼睛很清很亮,眼窩處抹著雪白的粉末,愈發襯托出輪廓的動人。

她向後進行了一個極低的下腰,手指伸出,仿佛柔若無骨地朝著天空的方向一點,讓四周的人們紛紛發出喧鬨的聲響。

北原和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坐下來看著這位女子的表演。

少女舞低了尼羅河邊的月亮,身上的環佩清脆作響,赤足踩在地上,將身體帶出一個輕盈的旋轉,用優美的歌聲且歌且唱地講述著埃及尼羅河畔絢爛的風光。

埃及的肚皮舞必須光腳赤足,他們稱這是感知大地的脈搏,隨著脈搏的鼓點翩然起舞。

現在船在尼羅河上,那麼應該是隨著尼羅河心臟發出的聲響才跳出來的吧。

北原和楓閉上眼睛,感覺到感知裡靈魂的光輝如同水花一般泛起,似乎的確感受到了這條流淌出一個文明的浩蕩河流所發出的震蕩。

開羅是埃及的心臟,那麼尼羅河便是埃及的血管,一刻不停地傳遞著血液。

一種包容、安寧而又溫和的情緒突然降臨在他的身邊,如同一隻飛鳥張開翅膀,用羽毛輕輕地攏住了它的身體。

“我知道你肯定想我了。”

菲利普斯的聲音被一陣風帶了過來,接著就是他很有標誌性的笑:“好吧,不過我也有點想你了——在分彆的第十七分鐘。”

“……”不,他隻是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人說話了而已。

當然,北原和楓沒有把話說出口。

他隻是聽著風在自己的耳邊轉述著,嘰嘰喳喳,像是快活的飛鳥。

菲利普斯則是坐在大樓上,身後是城市絢爛成模糊色調的光斑,在他的身下,尼羅河正在河底下醞釀著沙漠裡柔軟的花朵。

他伸手讓獵鷹飛到自己手上,接著笑起來,開始眯起眼睛哼歌,是與埃及截然不同的,屬於他的家鄉瑞士斷斷續續的曲調:

“這是日出的輝光,月色的清芒

外加淚水的一滴

讓我們在看到一切清澈時都想到彆離。

可愛的日內瓦湖啊,

你的波光如同水晶流淌在姑娘的眼裡

我從她的眼眸裡看到。”

“正因為她的眼睛

這世界上的水才有與你相同的意義

親愛的日內瓦湖啊

我何時淹沒在你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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