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北原和楓抬起頭,看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眼底忍不住也多了幾分笑意,“明天我要去盧克索乘坐熱氣球,也不知道我喝醉之後到底是怎麼提前預定的……”
“哇,熱氣球!”
納吉布發出有些驚喜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後立刻拽住了旅行家的手,眼睛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得就像是發光。
“可以和你一起去看嗎?我還從來沒有在高空之上俯瞰過尼羅河呢!”
他又開始活力十足地喋喋不休起來,活像是一隻在山間的岩石上從這一處蹦跳到另一處的小岩羊,聲調又輕又快,就像是這種山中精靈靈巧而又矯健的步伐。
“錢我自己付就好——我也好久沒有去過盧克索了,北原北原北原,可不可以?”
“行行行,我同意了,行了吧?”
北原和楓有些手足無措地抱住撲到自己懷裡的少年,看著對方充斥著信任和依賴的清澈眼睛後幾乎是瞬間就沒了脾氣,揉揉腦袋就同意了對方的請求。
什麼叫輸得一敗塗地啊?
旅行家看著納吉布一下子亮起來的眼睛,有些無奈地想到,但眼眸中卻滿是柔和的神色,好像在非洲長達好幾個月的漫長漂流和奔波後終於安定了下來。
“好耶!”
納吉布仰起臉,露出一個格外燦爛的笑,耀眼得就像是個小太陽。
他把自己的腦袋依靠在北原和楓身上,那對大大的眼睛裡倒映出旅行家的身影,隨後幸福地彎了起來,聲音清朗:“我超級喜歡北原!”
“嗯……我也喜歡你,還有山魯佐德。”
北原和楓笑了一下,轉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到自己身邊的小象,伸手撫摸著對方粉紅色的象牙,又慢慢摸上臉頰。
與野生動物建立信任最忌諱觸碰後腦勺、脖頸和腹部,因為會讓它們感受到生命遭到威脅的不安全感——和流浪貓交流也是一樣,有的人被貓抓真的怨不得彆人。
雖然小象已經表現出了善意,而且也和人相處融洽,但是旅行家還是很小心地避免觸碰這些地方,讓對方產生緊張感,再次回想起不好的回憶。
大象的記憶力很強,也很聰明,也會有著和人類一樣的創傷後遺症。北原和楓清楚這一點,也在努力避開一切可能讓她陷入憂傷的因素。
“啦啦啦啦——”
就在這個時候,納吉布一隻手撐住自己的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唱起歌來。
他任由風把身上的銀色飾品吹得散亂作響,聲調帶著仿佛從黃沙中走過來、在幾千年曆史中徘徊的遼遠。
“尼羅河燃燒著鳳凰花
大地上燃燒著湖泊
伴隨著鈴鐺在腳踝的聲響
飛上眾神的雲朵……”
太陽正在緩慢但堅定地向下挪動,把人的影子一點點拉長。
鳳凰樹還有幾顆倔強地不願度過花期,隻是頂著最後鮮紅如血的火焰,在這片被陽光過多青睞的大地上進行著最後熱烈而又燦爛地灼燒。
金合歡的燦爛結束了,鳳凰花還在邊緣掙紮著耗掉自己最後的輝煌,石榴樹現在則是在表現自己無可置疑的絢爛與繁盛。
好像這個崇拜著太陽的地區裡所生長出來的植物多多少少也有點像太陽。
彆的低矮植物都在陽光底下瑟縮著,好像一輩子都沒有辦法理解這些植物在陽光下盛開和凋零的偉大開場與悲劇。
小象偷偷地拽了一把樹枝下,美美地吃了起來,把嫩芽全部都塞到自己的嘴裡。
後來,在畫完畫之後,納吉布又拽著北原和楓和她一起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陪著山魯佐德又玩了一會兒水,讓旅行家坐到她身上,晃悠悠地從草木稀稀拉拉的平地上走過去。
最後,他把小象放出去自己找吃的東西——大象的食量可是很大的,而且少年也不想她喪失了自我尋找食物的能力。
“我們是不是晚上就要走?我記得盧克索好像坐飛機都要一個半小時才可以到,更不用說是火車了。乘坐熱氣球的話可能還要早點起床,說不定五點就要爬起來。”
少年看著天空中正在往下墜去的太陽,微微側過頭,突然這麼問道。
他們兩個人都坐在象背上,一起看著緩慢變動的風景出神。
“是的,我們走得比較早。”
北原和楓回應了一聲,略顯擔憂地看了一眼小象,有些擔心她會被哪個人殺死取走象牙。
“所以山魯佐德怎麼辦?”他問道。
畢竟大象就算是陸地動物中的戰鬥力頂尖,但怎麼都比不過人類的。原始人都可以靠工具和合作獵殺猛獁象,更不用說手裡有著現代化工具的現代人了。而且小象的年紀還小,遠遠沒有達到成年的體型,可以說毫無還手之力。
“我可以交給彆人寄養,這樣就行……彆太擔心啦,北原。大多數盜獵者都會離人遠點的,畢竟殺人和殺動物可不是一個級彆的罪名。”
少年眨了下眼睛,臉上露出愉快的微笑,接著又開始哼著那首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風又吹了起來,於是“叮叮當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清脆得很有少女唱民歌時的韻味。
少年在逛的時候抓到了兩隻倒黴的跳鼠,送給北原和楓當做喂蛇的食物了。還有一隻黑貓,也不害怕小象的體型,硬是賴在北原和楓身邊,表現出要蹭吃蹭喝的樣子。
埃及人都很喜歡貓,納吉布也不例外,但每次想要摸的時候都會被對方齜牙咧嘴一番,隻好趴在北原和楓肩上悄悄地打量它。
“所以說,你到底是為什麼那麼喜歡我?第一天就打算跟著我跑了?”
旅行家摸了摸自己懷裡的貓,最後還是想到了這個自己很在意的問題,扭過頭詢問道。
“唔?”
納吉布歪了下頭。
他看出來北原和楓很認真,於是表情也認真了起來,開始思考——即使他其實不太喜歡追究一件事情發生的原因。
為什麼一切都要有原因呢?
少年不在乎常人的眼光和規則,不在乎問題的答案,更不在乎這個社會裡所追捧的理性,他隻是純粹地在追逐自己的熱愛而行。
“因為北原就是很讓人喜歡。”
最後,他努力認真了半天,隻是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來,如果不是眼睛裡是滿滿的真誠,估計換個人在這裡都以為他在演。
“就像是山魯佐德第一眼就想要你陪著她玩一樣,就像是貓看到你就撲到了你懷裡一樣:北原就是很讓大家喜歡的啊。”
納吉布的聲音充滿了理直氣壯的味道:“所以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北原也沒有不對的吧?”
不需要理由,隻是覺得對方實在是一個很可愛的人,不管是維護孔雀的樣子還是不自覺地歪過頭認真聽彆人說話的樣子都很讓人喜歡。
——就像是人類喜歡毛茸茸圓滾滾的小動物一樣,要什麼理由啊!
北原和楓對這個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對動物的親和力。
不過他之前一直以為這種親和力僅限於動物來著……畢竟好像沒有人類表示過“你身上給人一種很親近舒服的感覺”,認識的大多數人也都是慢慢成為的朋友。
不不不,其實也有意外,他和小王子之間也熟絡得很快,雖然也有他主動的成分。
想到這裡,北原和楓忍不住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
該不會……某些心思單純得像是小動物一樣的人也被算在判定標準裡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