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吽?”小象歪過頭看了看,腳步快快地追上了好幾步,長鼻子甩來甩去的。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納吉布說的肯定都是對的!肯定是對的!
這回輪到聽懂了大象語言的北原和楓笑起來了,覺得這兩個“孩子”都可愛得要命。
有風從沒完全關上的窗戶裡麵鑽進來,親昵地蹭在旅行家的脖子邊,窩在柔軟的圍巾裡,順便纏繞上車子前麵擺有的小風車上。
風車在車子裡“呼啦啦”地轉動起來,陽光灑落在顏色燦爛的彩色錫紙上,綻放出點點耀眼細碎的光芒。
“很快就要到格魯米提河啦。北原你一定要小心,裡麵有很多很多的鱷魚。”
一縷風用細細的聲音說道。
“但你也彆害怕,我覺得它們估計咬不穿車輛,就是你得做好準備從水裡開車過去。”
另一縷風的語氣十分活潑,然後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分享八卦:“誒誒,你知道嗎?你上次遇到的花豹已經生下孩子啦!”
“還有獅子!附近有獅群——說不定你們可以看到正在飲水的雄獅!我們可以為你指出它們巢穴的方向,能在邊上悄悄看一眼獅子群之間追逐打鬨玩耍的樣子哦。”
北原和楓耐心地傾聽著它們的吵吵鬨鬨,聽它們講述和分享著遠方的故事。
它們說那些動物的故事;說過去的朋友;說一個木乃伊罵罵咧咧地選擇從開羅埃及博物館跑路了,理由是“就算是再過分也不可以打開彆人的鼻腔研究”。
還有一縷風告訴他撒哈拉的綠洲裡,一個外來的男孩和少女舉辦了盛大的婚禮。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煉金術師臭著一張臉參加了他們的結合,還給了好幾塊黃金當做份子錢。
“他的表情可有趣啦!明明是很高興的,但是硬是擺出了一副被拖過來的生氣樣子。”
風嘻嘻哈哈地擠成一團,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補充著,最後一起跑去玩風車了,還吵著要北原和楓在車裡麵掛一個風鈴,到時候它們就給旅行家演奏一首《月光》聽。
在不遠處,一隻雄獅登上了石頭,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不遠處浩浩蕩蕩的遷徙隊伍,四隻母獅跟在它的身後。
還有六隻身上已經褪去斑點、處於斷奶期的小獅子在邊上嬉戲打鬨著,在彆人身上裝模作樣地練習自己的捕食技巧,一爪子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拍得在岩石上麵滾來滾去。
“啊嗷!”它們發出尖尖細細的叫聲,跌跌撞撞地跑來跑去,用身體互相撞擊著,最後被不耐煩的母獅咬住後頸丟到了一邊。
雄獅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身後的尾巴緩緩地甩了一下,目光重新投向不遠處的動物群,似乎下定了決心,低沉地吼叫起來。
孩子們不參與這場狩獵,隻負責在這裡學習大人們捕食的技巧,雄獅也在這裡保護著它們,獅群裡麵主要帶來食物來源的還是母獅。
在斑鬣狗來之前,獅子得捕捉到足夠的食物才可以。否則有幾十隻斑鬣狗的騷擾,就算戰力更強的雄獅也很難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雌獅也吼了幾聲作為回答,把自己的身影隱藏在草叢裡麵,從下風口緩慢地靠近一隻正遠離自己的族群,大口大口吃著青草的小角馬。
它比較年輕,還沒有真正意識到這片大草原上麵的危險。很快,它也將為自己的疏忽付出足夠的代價。
本來雌獅們的狩獵目標是一個怪模怪樣巨大野獸邊的小象。這年頭遠離象群的未成年象更不好找,但是出於對未知的謹慎,它們還是選擇了自己更熟悉的獵物。
而且每次看那個“轟隆隆”的動物時心裡都毛毛的……最好還是離遠一點。
車裡麵盤在北原和楓腳邊,窩在軟綿綿的墊子裡麵睡覺的巴斯特女神抖了抖耳朵,下意識地睜開自己金色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喵嗚?”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很安全,放心吧,好好睡一覺。”
北原和楓低下頭,看向黑暗裡仿佛在發著光的金色眼睛,忍不住笑了笑,接著繼續認真地開著自己的車:“晚上我給你做燒烤。”
“喵!”好耶!
巴斯特瞬間放棄了繼續思考的念頭,快活地翻了個身,在軟墊上找了舒服的姿勢繼續把自己窩起來,隨即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伸爪子撥弄了兩下自己胸口的伊西斯之結,拽下來給北原和楓遞過去。
“咪咪咪咪,咪!”
給你的,保護好自己哦,人類。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踩刹車把車的速度放緩停下,伸手接過來,貼在自己的胸口,嘴角勾勒出一個柔和的笑意。
“謝謝。”他說。
雌獅們在驚險的追逐和圍堵中捕捉到了自己的獵物,把角馬拖到灌木裡麵,打算把食物帶回去給自己的孩子吃。
一隻猛雕發出嘹亮的啼鳴,在湛藍的天空中躍躍欲試地扇動著翅膀,讓底下被它的影子覆蓋的動物逐漸不安起來。
這種非洲最大的雕類猛禽在雙翼展開時足足有兩米左右,近似於黑的深褐色羽毛覆蓋住上半身與寬闊的翅膀,下半身則是美麗的雪白,就像是淋漓水墨鋪就的畫。
它在天空中飛翔的樣子顯得肆意、驕傲而美麗,強健有力的羽毛拍打,尖銳的利爪藏在腹部的羽毛裡,孤高地盤旋。
“那是猛雕嗎?北原!”
納吉布聽到鳥鳴聲後也向上望去,深褐色的眼睛在陽光下變成了暖色的淺黃,有些驚喜地大喊道:“北原你趕緊打開天窗看一看——它看上去真的、特彆特彆美!”
北原和楓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還帶著一點無奈:“納吉布,我怎麼感覺這句話你似乎已經對我說過很多次了?”
少年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麼理直氣壯:“但總之就是很漂亮啊!所有的動物都是很漂亮!哪次我騙你了啊。”
北原和楓笑了笑,最後還是把車窗打開,任由被喊得也好奇起來的黑貓跳到自己的懷裡,一起看向上方的天空。
藍得好像寶石一樣明淨純澈的天,大片大片柔軟潔白的雲朵浮動,太陽在雲背後給非洲這片土地放射出無窮無儘的光與熱。
在無數的白雲之間,一隻舒展著寬闊雙翼的鳥正在飛翔。
小象也抬頭看過去,有些驚訝地長長“昂”了一聲,鼻子高高地舉起,開始比比劃劃起來,像是很好奇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大的鳥。
它似乎也注意到了北原和楓這一群人,發出一聲充滿驕傲意味的鳴叫,隨後以優雅而迅猛的姿態飛掠而下,帶起一陣呼嘯般的聲響。
然後在邊上抓走了一隻慌慌張張想要逃跑的小羚羊,尖利的爪子勾穿皮肉,鋒利的鳥喙一擊斃命地啄穿堅硬的頭蓋骨。
鮮血淋漓。
它傲然地抬起頭看了車子和車背上的納吉布一樣,尖唳一聲,抓著羚羊的屍體振翅飛起,沒有給四周食草動物反應過來的機會。
前往肯尼亞的大遷徙剛開始,就已經出現了許許多多各種危險的減員現象,更不用說未來肯定還會有更多的捕食者加入這一場盛宴中。
北原和楓停著車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目光在大地上的動物上流連而過,最後對上了遠處高大岩壁上站立的雄獅。
它依舊在看著這裡,身邊的孩子有一兩隻已經爬到了它的身上,玩鬨著咬它身上的鬃毛,但是它給人的姿態依舊莊重而威嚴。
它似乎也看到了北原和楓,但沒有太過在意這個奇怪的生物,而是看向了更遠處。
斑鬣狗快要來了。
它把自己身上的幼崽們掀翻,轉身對它們威脅似的低吼一聲,看著孩子們委委屈屈的表情,也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虛地甩甩尾巴,帶著孩子們從高大的岩石上跑下。
北原和楓看著那隻獅子消失在視野裡,又看了眼已經看不到斑馬的隊伍,微微一笑,踩動油門繼續出發。
納吉布目送著那隻猛雕帶著自己的獵物和血腥味遠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張開雙臂,感受著隨著車輛啟動再一次刮起來的風,眼睛微微閉起。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北原?”他似乎安靜了一會兒,接著突然大聲地喊道。
“去肯尼亞。”
北原和楓臉上揚起一個微笑,看向在車邊前赴後繼朝著遠處跑去的動物們:
“去馬賽馬拉!”
在坦桑尼亞,這裡擁有一切。
溫馨與殘忍,新生與死亡,浪漫與貧瘠,熱鬨與孤寂。它作為所有人想象中的那個非洲而存在,在廣袤的稀樹草原上上演著最接近自然本身模樣的奇跡。
動物在塞倫蓋蒂流浪,在這裡離開,最後在十一月份再次歸來。太陽則在乞力馬紮羅雪山照耀,恩格羅恩格羅火山邊盛開著五六月份燦爛的花海,大象和斑馬在裡麵休憩,每一片草葉都散發著金光。
當許多人想起非洲的時候,或許想起的都是坦桑尼亞。*
一片浪漫而又壯闊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