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類!你既然是我親戚表示要罩著的人,那也是我罩著的了!我給你摸肚皮哦。”
博爾赫斯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雨水,對著北原和楓聳聳肩,表示這條蛇就是這麼自來熟。
北原和楓抬起頭看著對方認真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伸手主動抱住這個就算是縮小了好幾倍、但給人的感覺還是很龐大的蛇腦袋。
“那就先謝謝你的庇護啦,庫庫爾坎……小姐,或者說是先生?”
“是小姐啦!我是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也可以有漂漂亮亮的羽毛和大翅膀的!”
馬爾克斯歪頭看著,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應該在大家都在的高興場合裡笑一下,於是眼睛彎起,埋到西格瑪的肩上笑了起來。
“閉上眼睛,我給你一個驚喜。”他說道。
西格瑪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地覺得這不是一個驚喜,而是一個標準的驚嚇,專門為了留下黑曆史而設計的把戲。
但是他還是任由馬爾克斯的手指覆蓋住自己的眼睛。
馬爾克斯看了西格瑪幾秒,接著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老師,那對淺色眼睛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明亮。
亮到博爾赫斯都想歎氣的地步。
博爾赫斯的異能可以屏蔽他人對某件事物的認識。這不是簡單的認知扭曲,而是將人們對正常事物的印象提取出來,覆蓋住了異常。
就像是在某樣事物上覆蓋了一張與周圍完美契合的貼圖。
而同樣的,他也可以把人們對於正常的固有印象撥開,讓彆人可以看到這個世界隱藏著的最美麗的秘密與故事。
就像現在這樣。
——當西格瑪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大片如同翡翠和海浪寶石組合而成的瑰麗羽毛。
如同孔雀優雅華美的尾羽,如同翠鳥身上光彩熠熠的光澤,從墨綠銅綠翠綠青綠,到透藍天藍湖藍鑽藍群青,層層疊疊地展開,好像窮儘了藍色與綠色係之中所有的色彩。
隻有另一個神話般的世界才能容納如此多溢出的顏色與美。
羽蛇神正在張開自己的翅膀,朝著四周懶散地一揮,把雨雲驅散,讓天空燦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在自己脖子一圈金光燦燦的羽毛上。
然後它注意到了對自己優雅的樣子目不轉睛的西格瑪,很驕傲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低下頭去看這個讓它感受到了很多麵子的人類。
“人類呦——”
終於有了一點偶像……神明包袱的羽蛇神想要稍微裝腔作勢一下,但很快就放棄了這種慢悠悠的做法,轉而一臉期待地湊過去,詢問道:
“我好不好看?”
西格瑪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這樣美麗的生物會表現得那麼直接,但最後還是很實誠地點了點頭。
“!”竟然、啊不、果然被肯定了!
這可是它這幾千年來第一次被人類誇好看!
小羽蛇立刻支棱起來,感覺到了心花怒放的感覺,恨不得立刻飛
上天去好好唱上幾首歌:如果不是博爾赫斯不準它唱歌的話。
於是它轉換了策略,歡呼著直接朝著西格瑪卷了上去,尾巴晃來晃去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愉快意味:“好誒!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這麼誠實的人類了,我要和你做朋友!”
眨眼間就被蛇裹起來的西格瑪:“誒?”
馬爾克斯在邊上看著,然後側過頭,開始一本正經地思考從哪裡買玉米,還有羽蛇神對於玉米的口味到底挑不挑。
嗯,應該不挑吧,大概。說不定在羽蛇神背上飛一次還沒有遊樂園雲霄飛車的票價高。
挺親民的。
北原和楓和博爾赫斯則是在放晴的天空下麵曬太陽,聊著有關於自家孩子的話題,還聊到了彼此的朋友。
“我從席勒那裡知道……”
旅行家眨了眨眼睛,沒有把話說完,但博爾赫斯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於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依靠在金字塔的石塊上。
“哦,那段日子。”
博爾赫斯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於是笑著呼出一口氣,表情看上去帶著一種微妙的懷念。
當年阻止戰爭的七個背叛者中,博爾赫斯也是其中的一員,或許也是其中最為神秘的一位。
“我不怎麼想要回憶戰爭,那些玩意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怎麼值得懷念,但我依舊無可抑製地想念著他們。”
他看向恢複了湛藍的天空,用慵懶且分明帶著笑意的語氣說道:
“好的。我知道他們也肯定在想念我,畢竟他們每個人都至少打賭輸了我一次——我早就說過,我從來不說謊。因為我每次說的謊後來都變成了現實。比如……”
他似乎突然安靜了一會兒,但是眼眸中沒有悲傷,而是一種有些柔和的感覺,像是在眺望某段被掩埋在花叢中的、不算憂傷的回憶。
“加西亞也長大了。”
他突然說道,那對孔雀藍色的眼睛裡不知道是柔軟還是欣慰:“我早就說過,他遲早有一天會長大。就像是我當年養的那隻貓一樣:當時他還不明白呢。但是這個小家夥比誰都孤獨,也比誰都不孤獨。”
“有很多人在陪著他。”
北原和楓看向正在出神的馬爾克斯,聲音溫和:“幽靈在過去也是人,不是嗎?而且他還有一整個馬孔多——以及一整個南美。我猜他的世界裡肯定到處都是熱鬨。”
“大概是因為馬孔多本來就很熱鬨。”
博爾赫斯用一種懷念的口吻說道:“我還記得以前在馬孔多附近的時候,我的父親帶我去看一個關在雞籠子裡的天使,好像要整整五塊錢的門票。所以我們去看了蜘蛛女孩,聽了一個很婉轉的故事,隻需要兩塊錢就行……”
“好吧,這算不上什麼有趣的笑話。但是這說明你在路上說不定能撿到天使?不過要我說的話,天使可能沒有貓可愛——你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
“橘金色。”北原和楓似乎愣了半秒,但是很快就回答道。
“哦,真是讓人懷念的顏色,我說我怎麼會想到那隻貓。我是說我養的一隻貓,雪白的、還有金色的眼睛,它很乖也很可愛,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的就是貓科動物。”
博爾赫斯似乎深呼吸了一下,露出了惆悵的表情。
“我當年其實和歐內斯特聊過一些有關於貓的事情。然後我發現當時雖然戰爭來了,可我沒有把它帶走。它能怎麼辦呢?鳥會飛,但是貓怎麼辦呢?”
退役的魔術師按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像是想要說服自己,那隻貓就在帽子裡麵,神奇的魔術師隨時都可以把它從深處掏出來。
但他隻是一個退役的家夥,他也知道那隻貓永遠都不會悄悄鑽到自己的帽子裡,在他準備戴上去的時候給出一個驚喜,因
為他家的貝珀真的是一隻很乖很漂亮的貓。
“它怎麼辦呢?這是我從離開家鄉的時候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一直沒有敢回阿根廷,挺可笑的,因為一隻可能根本沒出事的貓。”
北原和楓眨了下眼睛:
“加西亞沒生你的氣。”
“這是貓的問題。”博爾赫斯很認真地說道,“雖然加西亞也是我家的貓。但相信我,這完全是兩碼事。”
接著他們都笑了,博爾赫斯先生從他的帽子裡麵掏出來了一隻紅眼睛的兔子,塞到了旅行家的懷裡。
“我是應該給兔子一隻兔子的。”
博爾赫斯用好像看穿了什麼的狡黠姿態笑著解釋了一句,然後用他好像慣有的懶散挑了一下眉:“所以請喝酒嗎,兔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