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差點遲到的中原中也急急忙忙地跑上來的時候,兩個大人還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走著,蘭波甚至還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裡的風景,最後目光落在了窗邊開得格外繁盛的梨樹上。
他很喜歡梨花的質感,如果這種花的顏色更加絢爛和豔麗一點會更喜歡。
或許是因為自己太容易感覺到冷了,他對於穠麗的暖色調有一種明顯的偏愛。
“回頭我們可以在彆墅邊上種一點九重葛和法國梧桐,歐洲夾竹桃也可以。”
蘭波側過頭對魏爾倫說著,那對微彎起的幽綠色眼睛中有著很好看的光,聲音聽上去帶著輕盈而愉快的味道:“這樣每年到春天和秋天的時候就很美了。”
魏爾倫“嗯”了一聲,目光中有著幾分放下自己心結後的柔和味道。
其實他更喜歡冷色調的一點,不過他更喜歡那個喜歡暖色調的人。
“中也他們一家子要來了。”
北原和楓走到廚房裡,走到窗戶邊看了看,看到了正在閒庭信步的兩位法國人,橘金色的眼底浮現出笑意,對自己的兄長說道:“其實自從想到他們那裡有兩個法國人後,我就沒指望他們不會卡點到。”
北原白秋熄滅煤氣灶上麵淡藍色的火焰,拿著毛巾把煮好的火鍋拿下來,聞言有些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你對他們可真夠了解。”
他剛剛出廚房也看過了,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政府內部有數的危險人士。那兩位法國人倒是沒有記入名單裡,不過就憑他們兩個是中原中也的長輩,估摸著也是一丘之貉。
北原白秋感覺自己的這位遠方表親交朋友起來還真是有夠隨便的。
“畢竟是我的朋友嘛。”北原和楓對此隻是眨了眨眼睛,用理直氣壯的口吻說道,自然的樣子讓北原白秋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反駁。
或許他根本就反駁不了。
北原白秋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沒有了勸說自己這位遠方表親的心思,繼續幫著對方打理,順便把那個蘿卜泥捏好的狐狸丟到了火鍋裡,看著上麵雪白的顏色一點點順著湯汁變深。
旅行家則是幫對方挪走這些鍋,還特意用了兩塊被冷水打濕的抹布,但中途還是被火鍋裡的湯汁稍微燙了一下,“嘶”了一聲後把手指在耳朵上放了會兒才緩過來。
“現在就可以端出去了。”
北原和楓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沒看出什麼大問題,於是笑盈盈地說道,同時認真和請求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身上,在燈光下有點亮亮的:“能不說出去嗎,今天的聚會。”
“……”北原白秋很想表示自己好歹也是軍部的重要人物,從各個角度來說都不能放水放得這麼嚴重吧?
而且他總覺得那兩個法國人似乎很重要,而且總有一種見到過的熟悉感覺。
北原和楓歪了歪頭,感覺對方陷入了走神的狀態,於是在對方麵前有些困惑地揮了揮手,開口喊了一聲:“尼桑?”
作為家族獨子、第一次被喊“哥”的北原白秋瞬間回過了神,表情有些複雜地看著這個自己其實也不怎麼熟悉的弟弟,最後歎了口氣,伸手按住對方的腦袋。
“撒嬌也不可以違反原則——軍部的人是要對國家負責的。”
“我又沒撒嬌。”北原和楓嘟噥了一聲。
尼桑本來就是日本對於兄長最正常的稱呼方式,再加上日本沒有華夏宗法製導致的複雜親戚名詞,表哥到親哥哥都可以用這種來稱呼,可以說他的用詞再正常不過了。
這到底是怎麼被理解成撒嬌的啊!
北原和楓試圖思考,但是沒有思考明白,不過他也沒有太過擔心對方會把蘭波和魏爾倫的事情告訴給政府。
畢竟他們是他邀請過來的,他在確定名單的時候就做好了保護這些人身份的充分準備,這個不行的話,他也有彆的備案。
“嗯,你沒。”北原
白秋隨口說道,接著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有些彆扭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今天我是以你哥哥的身份來的,所以就隻會以這個身份來參加,你也不要太擔心。”
“嗯?”北原和楓微微有些錯愕地抬起頭去看對方,然後很快臉上就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笑著用力點了點頭,“嗯!”
“不過,哥,你真的打算為這個政府工作一輩子嗎?”
在這件事情說開後,北原和楓的語氣很明顯輕快了不少,也稍微敢和對方聊一聊更深入的話題了:“感覺你其實不適合這種職業,要不要和福澤社長一樣考慮轉職?”
“阿楓,我能看出來你對這個國家沒有什麼歸屬感。”北原白秋似乎笑了一下,不是那種諷刺的,更像是某種歎息般的自嘲,“但這是生養了我的國家。”
“我會一直守護這裡。”他說,手中的動作似乎想要去摸摸口袋裡的煙,但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種場合並不合適,於是隻是伸手拍了拍北原和楓的肩膀。
“這個世界上能有你這樣自由自在的人是很好的,但我們這樣的人也永遠不能缺席。”
北原和楓稍微沉默了一下,橘金色的眼中也多出了幾分複雜的神色:“就算是明知道錯誤的事情,你也會為了它這麼做嗎?”
和一開始的蘭波真的很像啊。
“當然會。”
北原白秋看著自己這位似乎還抱有某種幼稚念頭的親人,隻是溫和地搖頭笑了笑,用認真的聲音說道:
“我不在乎良心上的譴責。或者說能走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就算心還沒有臟,我們的手也早就不乾淨了。”
他並不在乎承認自己不是好人,也不在乎承認自己是這個龐大臃腫的官僚體製手下的尖刀、被人斥罵的走狗。他糟糕得坦坦蕩蕩。
“……”北原和楓無聲地歎了口氣,雖然並不認同這種做法,但他算是明白了對方的選擇。
不過旅行家內心也突然冒出來了一點奇怪的念頭,比如說把福地櫻癡和天人五衰的事情告訴對方什麼的。這樣說不定還能把某個倒黴吸血鬼給撈出來,丟回愛爾蘭讓蕭伯納他們煩心。
不過這還需要他去多搜集一點資料,才能有把握說服麵前的北原白秋。畢竟口說無憑,他判斷的依據也沒有辦法拿出來。
這件事應該可以拜托給亂步先生。
“走吧,阿楓,大家估計都等火鍋等急了。”
正在這個時候,北原白秋的話打斷了旅行家逐漸深入下去的思路,北原和楓抬起頭,就看到對方係著圍裙,用餐盤托著火鍋的微笑樣子。
“好!”北原和楓很快收拾好思緒,同樣笑著對對方說道。
等他們端著今天的火鍋出來的時候,基本上所有的位置人都坐滿了,微微寒涼的空氣中充滿了熱鬨的氣氛。太宰治在不僅隔空和費奧多爾互相陰陽怪氣,順便還對著隔得老遠的中原中也比劃了起來。
費奧多爾則是一邊冷嘲熱諷,一邊按著果戈裡不安分的腦袋。果戈裡趴在桌子上,一臉生無可戀地聽著兩個人在自己的頭頂上吵,頭頂上按了兩個人的手。
狐狸像是一道雪白的影子,上躥下跳地跑來跑去,西格瑪已經懶得追了,隻是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被狐狸踩過去的人。
然後下一秒得意地“飛來飛去”的狐狸就被魏爾倫順手捉住了尾巴。
“嚶——!”
江戶川亂步則是很感興趣地聽著賣藥郎介紹他認識的貓又和化貓,邊上的笑般若時不時補充幾句,看上去樂在其中。
隻有兩個位置沒有坐上,分彆是屬於北原和楓自己的和他右手的位置。
可以看得出來,雖然沒有提起,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這個相鄰的位置留給了這對關係看上去總是很奇妙的表兄弟。
“北原!”西格瑪高興地喊了一聲,結果北原和楓與北原白秋一起朝他看了過來,畢竟這兩個人的姓氏都是一
樣的。
雖然知道西格瑪指的具體人物是誰,但現在兩個人很顯然就是想要看看西格瑪有些懵圈的表情,順便找找樂子。
“咳咳咳,還是不要逗小孩子了。”
最後還是北原和楓收斂起了自己的壞心思,笑著說道,順便把火鍋放在桌子上,按照每個人的位置,把他們大概最喜歡的火鍋放在了離他們更近的地方。
比如太宰治麵前的螃蟹鍋,泉鏡花麵前的湯豆腐,織田作之助麵前的咖喱蔬菜鍋——值得一提的是,北原和楓在咖喱蔬菜鍋裡麵增加了額外的辛辣香料。
接著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著自己的表哥也放好了火鍋坐下來。
剛坐下來他就被西格瑪拽了拽衣服,然後被遞過來一張紙,看得出來就是之前他排座位時用的座位圖。
“咳咳,北原,你畫的這個是什麼?”西格瑪看起來有些尷尬,但還是在大家期待的視線下主動開口詢問道。
“嗯?這個嗎?”北原和楓看了眼,看上去有點無奈,“這個費佳應該能看懂……算了,我給你們解釋一下好了。”
這上麵其實是他根據在場人們的異能畫的,因為懶得寫名字,畫畫反而更有意思一點。
“中間那個空的是我自己。從左邊逆時針看的話,那隻紫白色的小雀是你。”
西格瑪的靈魂是一隻紫白相間的、看上去不是很能飛的小麻雀,但一直在嘗試飛到高高的地方。北原和楓一直在計算,一開始這隻鳥飛都飛不起來,現在已經能飛得幾十米高了。
“狐狸就是狐狸,被花朵埋得隻露出耳朵和眼睛的小兔子是鏡花。”
大家齊齊轉過頭看:嗯,鏡花確實有點像是小兔子。活潑,敏感,有的時候還呆呆的。
“安吾是雨燕……嗯,能不眠不休飛上幾百多天的那個雨燕。哈哈,不過雨燕的速度和視力都是數一數二的,說明安吾業務能力也很強。”
北原和楓說到這裡自己都有點尷尬,對表情可以說得上是空白的安吾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太宰治則是在邊上笑趴了下去,臉上滿滿都是對自己朋友的調侃,笑得阪口安吾已經從表情空白變成了麵無表情,一邊默默地擦著自己的眼鏡,一邊決定在說到太宰治的時候嘲諷回去。
“織田作……是鷹呢。”
北原和楓其實對這個結果也有些驚訝,但還是笑著說道:“是很沉穩地腦袋埋在自己羽毛裡的鷹,感覺脾氣很好的樣子。”
太宰治“哇哦”了一聲,試探著戳了戳織田作之助的手臂,好像這就是鷹寬大的翅膀似的。
“太宰是這種小黑煤球一樣的東西。”北原和楓看了看自己的抽象畫作,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黑色漩渦狀的小團子,但眼睛很大,還蹦蹦跳跳的。有的時候會咬人,不過不主動招惹就沒有事。”
織田作之助:“聽上去很可愛。”
“是可愛過頭了吧!我可是港口黑手黨的乾部誒!”
太宰治“噫”了一聲,拍著桌子抗議道:“難道不應該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嗎?北原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啊!”
北原和楓用很遺憾的眼神看著他:抱歉,他隻是在陳述事實……
“然後尼古萊和費佳分彆是風和火。蘭波先生是佩著蘭花的東方白鸛,中也和魏爾倫都是龍,不過一個是橘色一個是紅色。笑般若小姐我用麵具指代了。”
北原和楓看了看上麵的名單,咳嗽了一聲,決定馬上速戰速決:“亂步先生我用的標誌是黑貓,與謝野醫生是金屬機械的蝴蝶,賣藥郎先生我是用退魔之劍標注的,就是這樣。”
“雖然是離彆之前吃的火鍋,但是提前說些什麼也挺沒有意思的。想說什麼就直接在吃火鍋的時候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