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小離當然不能理解徐長青了,她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
準確的來說,鐘小離這個人,和徐長青這個人,在人生追求方麵,甚至都不是一個層次的。
徐長青一身臟汙,狼狽地滾下直播台的時候,看著鏡頭,眼神蒼涼地說:“你毀掉了我的一切。”
同塵君此刻正難得坐沒坐相,懶散地交疊了腿,手裡端著胡蘿卜汁,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拗不過,完全拗不過,不是宿苜草,就是胡蘿卜,總歸他就是一隻兔子,飲食還一貫單一的兔子!
他知道,徐長青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不過,這樣的指責力度,對於內心強大到近乎漠視一切的同塵君而言,甚至惹不起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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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青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可是她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她從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她是國師血脈的嫡係傳人,她應該是生來就具有無與倫比的玄學天資,可是她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的,對遊走於天地之間玄之又玄的靈氣,她根本就沒有所謂強悍的感知能力,一直到……她注射了“妖靈”。
“妖靈”是一種注射液,是每一個國師血脈都必須注射的“寶貝”,一個取之於妖族的寶貝。
徐長青在一開始,也很難接受,但是向外界展示國師血脈的“天資”真的太重要了。
她沉迷於世人驚歎而崇敬的目光,她最終……接受,並默許,且繼承了這一切。
國師殿也好,秘密實驗室也好,已經存在了三百多年了,總不可能就因為自己一句話全停下吧?
徐長青覺得自己沒有力量做到這一點,所以她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在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離不開這個秘密實驗室,離不開“妖靈”。
而收買權貴,讓權貴們繼續所謂“長壽家族”的神話,也不能沒有這個實驗室,這些天潢貴胄,是新國師殿佇立不倒的根基。
所以,徐長青成了一個合格的國師殿的繼承者,和她的先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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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的追求是會改變的。
究竟是什麼時候自己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徐長青已
經不清楚了,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忽然就有一天,不甘心了起來。
是的,不甘心。
生來就擁有了一切,輕而易舉就得到了萬萬千千平民百姓拚搏奮鬥一生都無法得到的金錢、地位、榮譽、權勢……徐長青變得不滿足了,她想要擁有更多。
功名利祿,人一生所追求的,也不過於就是這些。
建功立業,在這個高速發展的現代化社會太難了,而永垂不朽的名,卻讓徐長青心動。
徐長青忽然就有了目標——飛升。
是的,她想要飛升,她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注定有一個人能夠飛升上界的話,那麼那個人,是也隻能是她自己。
她生來高貴,天資過人,唯一的國師血脈,赤級大國師……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飛升。
徐長青想要擁有永垂不朽的榮譽,來自萬千民眾打心底裡認同的榮譽,而不是被民眾提起就鄙夷“強行掛名刀劍大國師,臭不要臉。”
六百年前,刀劍大國師可以飛升,緊接著,無數追隨他的玄門中人也飛升了,那些大妖們也陸續突破此界……徐長青覺得自己也可以,必須可以。
她受夠了那糟糕的曆史,名不正言不順地掛名刀劍大國師,受夠了民眾們打心底裡的不認可,輕蔑以及鄙夷。
得道飛升,寺廟遍國,香火不絕,萬民敬仰,像當年的刀劍大國師那樣,像當年的武帝昭武帝那樣……
這就是徐長青畢生的追求,她願自己成為第二個刀劍大國師,她願自己成為除昭武帝外,第二個佇立在人類頂峰的女性。
所以,她十年如一日,苦心孤詣地維持著自己赤級大國師不染塵世,看破紅塵,有望飛升的形象。
可是這一切,在今天,在無數爆破式新聞掃蕩之下——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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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其實不必如此,”同塵君的聲音依然冷冷清清,“此番作為,弄得像是本座逼你去死一樣,多難看?”
被劈開的妖族試煉地之下,便是熊熊烈火,這,就是灼日之咒的源頭。
而徐長青就站在這宛若岩漿烈火一般的邊緣,聽到那妖皇的話,便忍不住笑了,冷笑。
“你覺得你摧毀了一個人的追求、精神、靈魂,她還有任何必要活下
去嗎!?”
徐長青怨嗎?惱嗎?恨嗎?
當然!
她畢生所追求的一切,兢兢業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維持著自己的形象,卻被同塵君輕而易舉地踐踏碎了。
而她內心深處最惶恐,最害怕麵臨的場景——人神共憤,全民唾棄,遺臭萬年,也由同塵君親手送到她眼前。
這以後,她永遠、永遠也無法摘掉自己血統肮臟,為人綠茶的名頭,永遠、永遠也無法洗刷她身上每一個毛孔都被人們唾棄的臟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