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7.22(1 / 2)

“可惜了……”

先前在幻境中,歐米伽聽到灰衣僧人的這句呢喃,還在疑惑,可惜了,可惜什麼?

“哢嚓”一聲,手中重若千鈞的仙劍斷了,與此同時,歐米伽也知道了那一句“可惜了”,究竟是在可惜什麼。

這一刻,他目瞪口呆,直愣愣地收回手臂,低頭,看到了那已然斷裂成兩截的,手中劍柄上隻餘留半截的仙劍,他無法相信這一切。

這是一柄赫赫有名的仙劍,是鸛雀觀八百年傳承下來的仙劍,歐米伽當年幾乎可以說是手腕心機儘現,陰謀陽謀齊上,力挫群雄地廢掉了所有的競爭者,甚至做下欺師滅祖的罪行,才終於成為了新一任的觀主,得到了這柄令天下眼紅的仙劍。

這柄仙劍,助力歐米伽良多,他曾依靠著這柄仙劍的威力,成為當世第一的道士,他曾憑借這柄仙劍的仙氣,斬妖除魔名震天下……

他被天譴之時,也是窺見一線生機,躲入了仙劍之中,才避免了身死道消的結局。

然而現在,這柄仙劍,斷了。

就那麼“哢嚓”一下,斷成了兩節。

曾經氣勢如虹的劍氣,如今皆已儘數消散。

它不僅斷了,暗淡了,它像是在突然之間,喪失了抵抗時間魔力的力量一般,它染像是沉進了時光的毒海裡,不過頃刻之間,劍身不再寒光淩厲,染上了深深淺淺的鏽跡,整一柄劍,都變得斑駁,宛如一個不值一文的廢銅爛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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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塵君合十的雙手鬆開,掌心之間那半截鏽跡斑斑的仙劍便直接跌落在地,噗嗤一下,塵土蓋身,或許,這才是它最該有的下場……

“阿彌陀佛巴啦啦能量,”小兔嘰兩爪合十,“善哉善哉,劍是無辜的,大佬一下子就斷劍,太可惜了。”

同塵君一副這才發現這隻粉色的小兔嘰還縮在自己的衣袖裡一樣,將它從衣袖裡掏出來,往後一丟。

看到他的動作,馬超峰從震驚中驚醒:“誒誒誒那隻兔子!”

曾平山上前一躍而起,騰空一個翻身,將尖叫著的小兔嘰接住。

“不,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歐米伽踉蹌著,

連連後退,甚至左腳拌右腳,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抬頭,一臉倉惶地瞪著同塵君,大聲說,“這不可能!!!”

他看似是在反駁同塵君,其實不過是在為了自欺欺人地說服自己罷了。

這一次,歐米伽的惶然無措,不再是為了放鬆同塵君的警惕暴起殺人的演戲了,他是真的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畢竟……這柄劍,可以說是他所有底氣的來源,這劍可是他“死而複生”最大的功臣呢!

“為什麼不可能?”同塵君施施然地攏了攏廣袖,垂下手臂在身側,輕搖,似乎是在將上麵不小心沾染到的塵土抖掉一樣。

他緩步上前,神色寡淡:“歐長青,事到如今,沒有必要繼續自欺欺人了。早在當年,你利用這把仙劍作惡多端的時候,它沉澱了八百年的仙氣,與曆經幾十任鸛雀觀觀主積攢的功德,就出現了缺口,並隨著你的作惡,不斷地消散……”

“它如今在我的手上,甚至扛不住一回,這是你的過錯。”同塵君終於走到了歐米伽的身邊,氣定神閒地佇立,微微側著頭,垂眸睥睨。

“我不服!”隨著歐米伽這一聲不甘心的怒吼,他噴出了一口血,被同塵君廣袖一掃,隔空將這血揮開。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歐米伽仰麵躺在地上,口中不斷的湧出血液,他的手,抓著地上的泥土,用力,再用力。

早在當年為了避開天譴的必死之局,歐米伽就將自己的神魂都寄托於這仙劍孕育療傷,如今同塵君一舉斷了他的劍,幾乎可以說是斷了歐米伽的半條命。

老實說,就算是同塵君,也不得不承認,歐米伽其實當真可以說是一個修道的天才,他真的極具天賦,在大禮王朝,雖然不算是末法位麵,但是也並沒有人能做到人劍合一,更沒有人能懂得同塵君的原世界那種修真位麵,讓法器成為自己的本命,可是歐米伽做到了。

但是很多時候,天賦隻是問道的一塊敲門磚,仙途難求,能讓人走下去的,往往不是這個人的天賦,而是這個人的心性,歐米伽顯然……就缺了

心性。

千年了,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放下關於微生陸離的執念。

而微生陸離,一個本該是最意難平的人,早就已經放下了一切,和係統達成交易,轉世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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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米伽猩紅著眼,怨毒地盯著同塵君的臉:“我不服!憑什麼,憑什麼……同樣是人,憑什麼你從皇家長公主的肚子裡爬出來,我卻是鄉野村婦所生?你的前世,還是半仙之體!”

“我自幼天賦過人,自六歲起,被師父帶回鸛雀觀,日日苦修,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無間斷……”歐米伽的陰鷙的眼睛裡,流露出的除了憤恨與不甘,還有血色的眼淚,“我如今拚命,如此努力,可是憑什麼,你這個二十多歲才半道出家的家夥,竟然能一日練就我數年苦心孤詣才練就的符籙?”

過往的歲月,在腦海中沉浮,光怪陸離的場景,好的壞的,歡喜的,怨怒的,一切的一切,都走馬觀花似的,在眼前閃過。

他快死了,依托於仙劍而生,仙劍已毀,他便活不長了。

所有的一切紛亂繁雜的場景,都定格那個錦衣青年,輕而易舉地落筆成符的那一刻,怨恨與不甘,嫉妒與心酸,瞬間衝破了天靈蓋——

“這究竟是憑什麼!!!”

同塵君抬手,空蕩蕩的掌心裡煞氣與鬼氣相互纏繞,繼而在他的周身擴散開來,無數不祥的通體漆黑的長刺在眨眼之間便凝聚成型,騰空懸浮在這金冠紅袍的青年身邊,尖銳的一側,對準了地上的歐米伽。

同塵君隨意而輕慢地一揮手,這些長刺便瞬間如同萬箭齊發一般,齊齊離弦而去,將歐米伽紮了個對穿。

“呃嘔……”成了馬蜂窩的歐米伽,依然睜著一雙暴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同塵君,“我……嘔,我……不,服……”

“你有什麼好不服的?”同塵君的眼神,如初時那麼冷,那是一種漠然的冷,不把任何東西,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漠然。

就好像,歐米伽所有的不甘與悲哀,痛苦掙紮的千年,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塵土雲煙,不值一提。

濃烈的悲哀與痛苦,讓歐米伽神奇地吊住

了一口氣,謔謔出聲,他死死地盯著同塵君,仿佛要撐住這一口氣,看看他能說出了什麼東西來一樣。

“五柳子,”同塵君頓了頓,“‘我’的前世的父親,他天賦並不比你好,然而他得道成仙了,你卻沒有,萬千世界,有無數天賦不如你,甚至‘刻苦’不如你的人,都能踏破虛空,偏偏你不行,你就真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歐米伽的眼睛凸出得更厲害了,這凸得,眼球都要給他硬生生擠出來一樣的驚悚和恐怖。

他這一口氣吊不了多久,果然,同塵君沉默了一陣之後,歐米伽就不得不維持著自己這暴突眼球的恐怖模樣,斷氣了。

同塵君有些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猶豫地開口:“他……似乎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身後的老鬼傳來一聲歎息,竇懷恩緩緩上前:“世子啊,這人活了近千年,都似乎是白活了,他臨死仍在不甘,又怎會因您的三言兩語,就突然頓悟呢?”

“是啊是啊,竇總管說得對,”馬超峰也反應過來了,“要是他真能聽懂公子你所指的意思,那事情哪裡還會變成此刻這樣呢,我這大老粗都能懂的道理,他卻好像一直都不懂,怪不得潘小公子總說此人禍心暗藏,必成殃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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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心暗藏,必成殃咎。

同塵君沉默了,因為他在這一刻,想到了太多的故人,自己的宗門,自己的師弟師妹們,交好的宗門,曾經的故友,後來的故人,故人的徒弟,以及……他自己。

同塵君本身,就不是那種後天靠毅力與心性,攀登天梯的人,在一開始,他就屬於歐米伽這種天賦過人這一類的,他是極品單靈根,他的靈根無比純粹,他還是天生玄體,修煉事半功倍。

沒錯,他就是天生的驚才絕豔,天生的不需要費太多的精力,就能達到彆人用儘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的人。

而和光君的大徒弟,那個被賜名湛兮的孩子,就是屬於後天靠毅力與心性的,這孩子還是相克的水火雙靈根,這個資質,放在修真界,完全不夠看。

不僅如此,和光君還給湛兮這孩子找了個

天賦可以傲視整個修真界的師妹,這個小師妹渾身上下二百零六塊骨頭乃天生道骨,道骨鑄就天生道體,又結合天時利地,於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於陰地出生,為玄陰之體……除此之外,她還是天生變異雷靈根。

這個資質,就連同塵君都不得不說自己望塵莫及。

湛兮自小領著師妹修行,平日裡都是他自己先學會後,教自己的師妹,可怕的事情來了,他要三五年苦功才能成就的心決法術,他小師妹無需半刻鐘就能搞定,發揮出來的威力,甚至遠超湛兮。

然而湛兮從未有過嫉妒的情緒,他隻會更下苦功,努力練就更多的法術,生怕師妹學的太快,到時候他這個師兄無用武之地。

同塵君有很多師弟師妹,而交好的宗門裡,也總有那麼些合得來的孩子,這群孩子們的天賦都算拔尖,但是內部也能說是層次不齊,他們之間總有或大或小的矛盾,偶爾吵吵鬨鬨之後不過幾日便能和好。

他們或許不能像湛兮師兄妹這般抵達極致的和諧友愛,可是他們之中,卻不會有人像歐米伽這樣因為嫉妒,而做出令人匪夷所思,徒留遺恨的罪行。

低頭,看到了歐米伽仍緊緊抓著泥土,雙目暴突的屍體,同塵君輕歎一聲。

這一聲歎息,隨著地宮裡的陰風,飄飄然,飛向遠方,繼而消散。

同塵君在這一刻想了許多,最終這一切,說是個人心性,但又似乎離不開教育,也離不開一個人成長的經曆。

湛兮的成長,離不開和光的督促,他的師弟師妹,也是在他本人和師父的看護下成長的……除此之外,他們的每一次經曆,他們的每一個抉擇,都是成就他們心性的基石。

歐米伽落得今日這般下場,他本人要負絕對的責任,但是因他天賦過人便自幼縱容他的上一任鸛雀觀觀主,也不能說是毫無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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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育一個孩子,實在彌足艱難,”同塵君忽然有些感慨,“若要使他明事理,成龍成才,更是難上加難。”

曾平山捧著兔子,麻木著臉:“?”

馬超峰:“哈!?公子你在說什麼,你

怎麼突然在說我聽不懂的話?”

隻有竇懷恩,老淚縱橫地抓著同塵君的手,連連點頭:“世子長大了,知事了,想當年,公主嬌蠻可愛,但有些不顧場合,老奴心中那叫一個焦慮……”

潘淩遠和微生拾柒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詭異的場景。

曾平山和馬超峰兩個人,都是一臉的迷茫,而竇懷恩卻抓著同塵君的手,開始追憶往昔竇太後養育皇帝和丹陽長公主是如何的艱難,教育他們明事理又是如何的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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