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王晏之眼睫顫了顫,包成粽子的十指微曲:王家是一定要回的,命也是一定要爭的。
老天讓他遇到薛家人,就是命不該絕。
薛家都是聰明人,不願沾染是非,之後若想得他們庇佑…
他想起今那本花名冊。
或許隻有娶——薛如意。
或者說入贅。
男未婚女未嫁,他二十有二,年歲雖然大了些,但可以保證此生隻娶她一人。隻要他活著就保她一世無憂。
要是……不小心都死了,那他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給她當牛做馬好了。
他微微側頭,長睫努力撐開,日光從窗外透進,給薛如意側麵度上一層柔和的金。
迷蒙間又聽到周夢潔道:“你先去休息,晚上讓你爹和大哥輪流看著。”
接著就是輕微的腳步聲和門軸轉動的聲音,室內漸漸安靜下來。
次日王晏之一早睜開了眼,整個人仿佛仿佛洗去塵垢般輕鬆。他隨意搭了件外衣,自己扶著門框走了出去。
屋外陽光正好,薛家自己打了水井。周夢潔在水井邊洗衣服,擰好後交給女兒去曬。
薛如意站在懸掛的晾衣杆前,扯開那件白狐裘大氅往上掛。冬日的暖陽透過屋前老樹灑下斑駁樹影子。
她邊扯衣服邊心疼:“昨個兒才買的新衣衫,花了十兩銀子。衣擺染上了血跡,怎麼洗都洗不掉。”
“娘,等乾了,你在上麵繡一枝梅花。千萬彆叫他瞧出來,萬一他再讓我買一件,又得費銀子。”
周夢潔邊你衣服邊笑:“你放心,安子連你哥舊衣服都不挑,這件衣服也不會挑的。”
薛如意此刻無比後悔當初手賤把人撿回來。
不遠處傳來兩聲悶咳,薛如意抬頭一副見鬼似的,立馬放下手裡的活把人扶進房間,生怕這祖宗磕著碰著又得花銀子。
薛如意把人摁到床上等他洗漱完親自端了早飯來。
王晏之伸手端麵前的粥,嘗試了幾次手都抖得拿不住,隻能抱歉的看向她:“能勞煩表妹喂我嗎?”
銀子都花了,差喂飯嗎?
薛如意勺了口粥遞到他唇邊,他很乖覺的吹了吹,然後慢條斯理的咽下。等又喂了兩口,他適時開口問:“先前聽表妹說要找贅婿,表妹心儀的人會是何等模樣?”
“啊?”薛如意愣了愣,才聽明白他的問話。
“心儀的人,何等模樣?”她不是很明白,“什麼叫心儀?”
相處個把月,王晏之知道這表妹是個直率、純然的性子,除了掙銀子可能真不怎麼知曉男女之事。於是耐心引導:“就是你會喜歡哪種人做夫婿?比如說會掙銀子,老實之類的。”
薛如意歪頭思考:這些她還真沒想過。
王晏之瞧她懵懂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想過這個問題,於是接著道:“表妹先前一直沒選中,應當是沒有個具體目標。你現在不妨想想,要怎樣的?”
先前沒選中,是因為沒有具體要求嗎?
她杏眼眨巴眨,看了看病弱、雙眼溫潤的王晏之,思考片刻後,很認真的道:“必須身體好,像你這樣的不行。”
噗。
剛伸出試探的爪子就被剁了一刀的王晏之笑容僵在臉上。
“要會做飯,像我爹那樣的最好。”
“會說話,會哄人。”
“壯實一些,最重要的是不能吃軟飯。”
王晏之被嘴裡的粥嗆得連連咳嗽,薛如意趕忙後退兩步。恰在此時薛二進屋,她把粥碗往薛二手裡一放,頗為嫌棄道:“二哥,表哥把粥弄到我手上了。”
說完就往外走,邊走還邊扯著裙擺左右檢查。
王晏之咳得越發厲害: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想要入贅似乎不容易——薛表妹嫌棄的他都有。
名滿上京的承恩侯府世子王晏之頭一次被徹徹底底嫌棄了。他歇了口氣,抬頭問:“二表弟,屋子裡有鏡子嗎?”至少他應該長得還算能入眼吧。
薛二笑嗬嗬的從旁邊抽屜裡取出一麵鏡子遞過去。向來鎮定自若的王晏之隻看了一眼,驚得險些把手裡的東西甩出去。
鏡子裡的人頭奇大,眼睛突出,鼻子大如鬥。臉頰和嘴巴膨脹得變了形,整個人看起來詭異至極。
王晏之捂著唇連連咳嗽,伏在床上嗓子都有些抖了:“這,這裡麵的是我?”他雖不甚在意容貌,可裡麵的人委實醜得超出心裡承受範圍。
難道毒素沒有清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