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常她捏手的步驟,肯定會扒拉兩下,然後一根根慢慢撚,撚到徹底睡著就不動了。
但那不是手。
被子下細嫩的手一點點用力,他幾乎能感覺到衣料摩擦的沙沙聲。她十指和中指慢慢扒拉,每移動一份觸感都成倍放大,就在她即將要用力時,王晏之猛然深吸一口氣快速點了她睡穴,同時手捏住她的手往外扯。
她手卡的未免太剛剛好,稍微一扯就疼得他齜牙。等完全扯開,他已經大汗淋淋,一覺翻起來鞋子也未穿,站在床頭深呼吸。
月光淺淡的映在她長睫上,她睡得無辜又安靜。王晏之長長歎了口氣,外衣也沒穿轉身往外走。
薛二被渴醒爬起來喝水,大半夜的看到一個人影蹲在井邊打水,又把頭埋進井水裡半天不出來。月色靜謐,水聲嘩嘩,他還以為自己眼花,等定睛一看,發現是自己妹夫不禁嘖嘖兩聲。
大半夜的乾啥呢。
他開門出去,井邊的人聽到動靜回頭。月下披頭散發的,要不是那張臉能看,薛二險些嚇得奪路而逃。
“怎麼回事?”
王晏之支吾兩聲道:“太熱,流了滿身的汗,出來洗洗。”
“洗完早點回屋,彆風寒了。”
“嗯。”
薛二看著他往回走,又是嘖了兩聲,小聲嘀咕:“半夜盜汗,還是虛啊,明日得問問阿娘,再開些藥才行。”
剛走到廊下的王晏之險些沒摔死,身上某個地方疼得更厲害了。
這都是什麼事,薛家人怎麼腦回路都一樣一樣的。
再躺回去,床上的人已經睡沉,倒是沒扒拉他了。就是踢他,踢他不斷的踢他,王晏之躺著裝死,踢他總好過扒拉他。
躺著躺著竟然也睡著了。
所以習慣真是很可怕的東西。
昨夜折騰得太累,次日一早薛如意比王晏之先起來,出門就撞見正在院子裡伸懶腰的薛二。薛二往她身後看看,見隻有她一個人連忙湊過來小聲的問:“小妹,昨晚安子問你家裡保險箱密碼沒?”
薛如意搖頭:“沒有,你問這個乾嘛?”
薛二摸摸鼻子:“不乾嘛。”就試試他心性。
薛如意莫名其妙,推開他往灶房裡走。她剛走,王晏之也從屋子裡出來了,手上還捏著一張紙,瞧見薛二眸色轉了轉,踱步過去拿出一張紙問:“二哥,這個圖案是什麼意思?”昨夜如意畫在他們兩個名字中間的那個圖案,他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究竟是什麼。
薛二側頭看了一眼,嗬笑兩聲道:“這個啊,是愛心。”
王晏之疑惑:“愛心?”
見他還是不懂,薛二乾脆指指他胸口,道:“就是這個心,表示喜歡的意思。”
“表……示喜歡?”如意喜歡他?
他正回味這句話,灶房裡的薛如意突然探出頭問:“你們兩個在乾嘛呢,還不快洗涑回去。”
“哎,來了。”薛二立刻也往灶房走。
王晏之靜立在朦朧的晨霧裡,眸光落在那愛心上,拇指忍不住撚了撚。
是——喜歡。
三人都打理好,坐上牛車往城裡趕。薛如意總感覺到旁邊的人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等她回頭那人立馬又轉開目光,來回幾次後,她乾脆目不轉睛盯著他側臉瞧。
他長睫顫動,餘光觸到她立馬彈開,雙膝也不自覺閉緊,規規矩矩坐著,活像薛二小時候做錯事不敢看她阿娘的模樣。
“表哥昨晚上做什麼了?”
王晏之抖了一下,眼神左右飄忽:“睡覺。”
前頭趕車的薛二哈哈笑起來:“我昨晚上瞧見他半夜在井邊洗頭,長發像井裡長出來的,差點沒嚇死我。”
“半夜去井邊洗頭?”薛如意看向他用木簪束起的烏黑緞發,那發保養的極好,柔柔垂下散在肩頭,有幾縷落在他修長勻稱的手上。
看著那手,她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昨晚上夢見表哥的手變成蘿卜了,拔了幾次也沒□□,手都有些疼。”她伸手給前頭的薛二看。
左手果真是有點紅。
坐在他對麵的王晏之也有些疼。
薛二大咧咧的道:“小妹你那力氣會拔不動,下次用力從根部拔,連根拔起,看它還敢囂張。”
王晏之連連咳嗽,整張臉漲紅,咳得腰都直不起來。
太凶殘了。
好在一路上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到達城門時已經接近辰時。城門大開,他們剛進城就被人攔住,縣丞方大人熱絡的喊薛二的字。
“子章,總算瞧見你了,我有事情要同你說。”
薛二驚訝:“縣丞大人特意等我?”
縣丞之前和薛二在東城修建浮橋時相處半月有餘,之後又把他推薦給巡撫大人。倆人之間還算有些情誼,平常見麵也很是熱絡。這會兒見縣丞特意在城門口等他,當即就問怎麼回事。
縣丞左右瞧瞧,乾脆把他拉到城門偏角人少的地方,壓低聲音道:“我們先前修橋的地方知道吧,上頭要在那附近修一座碼頭,碼頭用作連接四個縣的水道停運口。”
薛二眼眸微亮:要想富先修路,這個時代的陸路不發達,一旦通了水路青州縣絕對會變得更加富饒,來往的商旅也會增多,對如意樓發展有利。
他疑惑看向縣丞:“這事你特意來找我?”
縣丞點頭:“碼頭附近有一批田地,衙門占了七成,剩餘三成有關係的人可以買賣。你家要是能買下那邊的地,將來一定可以翻好幾番,即便自己不起樓賣出去也很劃算的。”
他們雖然有些情誼,但之前縣丞把他引薦給巡撫也算幫他一把。算是還了他幫忙修橋的情,如今委實沒到特意等在城門口告訴他這消息的份。
懷疑歸懷疑,但麵上絕對不能表現出來,當即就道:“這事一時半會也拿不定主意,我回去同爹娘商量商量再回複你。”
縣丞點頭:“那行,你儘快,上頭剛來消息我就給你先遞了。晚了田地都會被搶光,要是你們想買,明日找我,我可以帶你們去要建碼頭的地方看看。”
他們在那頭說話,坐在馬車上的薛如意伸手撞了撞旁邊的王晏之,側頭小聲問:“表哥,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
王晏之一直盯著她側臉,腦海裡來來回回回蕩著一句話:那表示喜歡,她喜歡我,喜歡,我……
“啊?”
薛如意瞧他愣神的模樣忍不住撇嘴,又自顧自的往薛二那邊看。朝陽籠在她身上,她渾身都散發著勃勃朝氣,坐在他對麵的王晏之目光從她側臉落地她卷翹的長睫上。
城門口路過的小婦人瞧見他這般模樣,都捂嘴偷笑。
薛二送走縣丞坐回到車上,邊趕車邊把縣城剛剛同他講的話複述一遍,順口問:“如意覺得如何?”
薛如意思考片刻道:“若那是真的,肯定劃算。”
薛二又問:“安子,你覺得如何?”
他問了半晌沒人回答,忍不住扭頭往後看。
好家夥,他這妹夫正盯著他的妹子出神,眼角餘光都沒分他一個。
薛如意撞了他一下:“表哥,二哥問你呢?”
他終於回神,詢問的看向薛二。
薛二搖頭:“哎,你閉嘴,什麼都不用說。”狗糧都吃飽了,瞧他這模樣應該也說不出什麼子醜寅卯。
他的妹夫怎麼有癡漢的潛質。
回如意樓後,薛二先問薛父:“今早縣城大人有沒有來如意樓找過我?”
薛父疑惑:“縣丞大人找你做什麼?”
那就是沒有了。
不來如意樓直接到城門口等他,說明早就打聽好他的去處,也知道他大概回來的時辰,特意等在那裡的。
怎麼瞧怎麼不對勁?
薛二把在城門口碰到縣丞的事說了,薛大建議:“這事你可以去問問沈修,他昨日不是回來了嗎?”
之前沈縣令受傷特意讓人帶信給沈修,父子到底沒有隔夜仇。沈修接到消息立刻趕回來,算算日程昨晚上也應該到了。
正提到沈修,他午時就過來了,隻是臉上身上又掛了彩。一來就往後院走,輕車熟路顯然已經把這當自己地盤。
“如意。”
他剛喊了聲就瞧見杵在薛如意身邊的王晏之,想到摔折的腿腳心裡有些發怵,繞著他往前挪,然而王晏之目光隻落在薛如意身上。
聽到聲音的薛二跑過來,扯住沈修後脖領就走。一路扯到後廚外的小隔間把人摁坐到桌上,薛家四口把他圍得嚴嚴實實,活像是審犯人。
沈修縮在中間有些發怵,頂著掛彩的臉磕巴,問:“有,有事嗎?”上個月的貨款他應該有打啊。
薛二把修建碼頭的事又說了一遍,沈修回想一下,道:“確實是有這件事,昨夜我和我爹吵了一架,他把所有公文都砸在我臉上。其中就有修建碼頭這本公文,好像這幾天就要動工,今早出門還聽師爺提了一嘴。”
當時公文砸了他滿頭滿臉,他伸手抵擋恰好抓到這本,順便瞟了一眼,動工的日期還特意用紅筆朱砂標注了。
周夢潔道:“那明日老薛帶老二如意去瞧瞧。”
薛家四口又開始自顧自聊起買地的事。懵懵然的沈修看看這邊又看看窗外薛如意和王晏之,後知後覺反應自己是來訴苦的。
不是,怎麼就沒人理他了?
合著他就是個工具人。
等薛家四口聊的差不多,他才滿臉疑惑的問:“周安那廝不用去縣學嗎?整日盯著如意想當小白臉吃軟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