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野腳一滑,直接從樹上跌了下來。
哐當!
恰好砸在那塊墓碑上,強光打在他臉上,薛家人團團圍住他看猴子的似的上下打量,然後又抬頭看看他方才待過的樹。丁野腰疼得要死,僵著臉尷尬的打招呼:“我,我就……路過。”
他剛爬起來要跑,就被薛如意一把拎住後脖頸倒提了起來。邊提著他抖邊氣憤道:“大哥,他就是先前那個小賊。”
丁野被抖得頭暈眼花,身上的東西乒乒乓乓落了一地。薛大哎呀一聲:“原來是這個小賊啊,怎麼每次都爆裝備。”
周夢潔把手電筒往地上一照,一塊通透的玉牌出現在眾人眼前,玉牌四周是祥雲圖案,中間刻著一個‘安’字。薛二彎腰撿起來,驚訝道:“咦,這不是周安,不,王晏之那個王八蛋的玉牌嗎?”
當初撿到他時,他就戴著這塊玉牌,所以阿娘才給他取名叫周安。
丁野欲哭無淚:這玉牌是世子讓他去錢莊調銀子的,怎麼也給抖了出來。
“這玉牌是我的,還給我。”
薛家其餘人都驚訝的盯著他,薛如意一把將人灌倒在地上,摁住不讓他動。凶巴巴的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丁野縮在地上,害怕極了。
嗚嗚嗚,世子妃好凶啊。
見他戰戰兢兢不答,薛二哦了一聲道:“原來他是你爹啊。”
丁野急了:“胡說,是我主子。”說完他立馬閉嘴。
嗚嗚嗚,世子妃的家人好狡詐,居然套他的話。
“主子?”周夢潔蹙眉,“你還知道什麼,快說出來,免得受苦。”
丁野喊道:“我不怕受苦,打死我也不說。”半大的小子倔起來真真氣人。
“打死也不開口是吧?”薛家三父子把手上的鋤頭一丟,擼起袖子就開始揍人。
主仆沒一個好東西!
慘叫聲在墳地裡格外的滲人,隱在暗處的一名暗衛問:“頭,我們要去救丁爺嗎?”
方才同丁野說話的暗衛很淡定的道:“不用,丁爺方才說隻要薛家沒危險就不用動手。”
然後一大群暗衛眼睜睜看著他們丁爺被揍,又被捆成粽子拉回了如意樓。
丁野被丟到一樓大堂,薛大點了一大排蠟燭,把一樓照得燈火通明。薛二跑到樓上把他娘的藥箱拿出來,周夢潔當著丁野的麵打開那藥箱,把裡頭鋒利的手術刀、尖利的銀針、一一取出來。
薛二蹲到丁野麵前恐喝:“瞧見沒,你要是再不說,我娘會給你開腸破肚,把心臟先摘了,然後再摘你的肺,再挖你的眼,再割你的舌頭……讓你做個又聾又啞又瞎的死小孩。”
麵前的丁野也就十三四模樣看上去小小的,臉上還有嬰兒肥,和林魚景看起來一般高。他哭喪著臉道,“你們欺負小孩合適嗎?”
薛二嗤笑:“少來,你這個年紀都可以定親了,算什麼小孩。快說,不說就弄死你。”
薛如意剛準備動手,丁野就氣悶的喊道:“停停停,你們一直問我說不說,說不說,倒是問啊,問個具體的問題行不行?”他表達能力不好,不問具體的問題沒辦法回答啊。
薛如意揪住他衣領問:“那我問你,他是哪裡人,家裡還有誰?”
丁野眼珠子左右轉了轉,半天都不回答。薛如意回頭朝她娘道:“阿娘,把他心掏出來吧,他在拖延時間。”
周夢潔拿著手術刀逼近。
丁野嚇得直抽抽:啊啊啊啊,要死了。
他白著臉往後避,避無可避後皺著臉把脖子一橫,很有骨氣的喊:“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吧,反正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預料的疼痛沒有到來,丁野右眼撐開一條縫瞄了眼薛家一眾人。那模樣滑稽極了,薛二嗤笑一聲,用力拍了拍他臉道:“不錯,有骨氣,那你就去柴房好好待著,什麼時候想說了喊一聲。”
丁野大大鬆了口起,心裡狂喜:柴房好啊,一個小小的繩索還是困不住他,隻要沒人看著,要逃跑是很容易的事。”
他兀自在那腦補,薛家人也聚集在一起商量。
周夢潔問:“蟲粉準備好了嗎?”
薛二點頭:“準備好了,就放在那小孩身上,隻要他去找姓王的,小鳳就能找過去。”小鳳是他前些日子養的一隻鳳頭鸚鵡,很是聰明,會說話還能根據氣味找人。
先前王晏之在院試沒瞧見過小鳳,後來薛二把它帶到修建大壩的地方逗趣就一直沒送回來。
這下倒是派上用場了。
隻是沒想到那破小孩特麼不爭氣,繩子也沒打死結,他居然一整晚都沒掙脫開。最後周夢潔實在看不過去,讓薛二想辦法把繩子解開一點。
薛二領了他娘的令來到柴房,那破小孩聽到動靜立馬裝死。他嗤笑兩聲,走過去踢了破小孩兩腳,道:“你沒想著逃跑吧,我來瞧瞧繩子結實不結實。”
丁野閉著的眼皮下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心裡已經淚流滿麵:這是什麼破繩子,完全解不開,現在還要來檢查。嗚嗚嗚,要怎麼逃跑啊,得趕緊通知世子快走才行。
還有那麼多暗衛是乾什麼吃的,明明看到他被綁了居然不來救他。
丁野越想越悲催,屁股又被踢了一腳,薛二警告道:“彆想著逃跑啊,不然弄死你。”
繩子弄鬆了,原以為他會立刻跑,沒想到他因為努力弄繩子一晚上沒睡,直接睡了過去。
薛如意有些無語,又有些急躁,板著小臉道:“二哥,要不你去把他潑醒吧。”這麼一個傻缺,怎麼活到現在的。
薛家其餘幾人都快氣笑了:姓王的身邊怎麼有這麼一個破小孩,每次跟蹤都會被發現,每次都能爆裝備,被人綁了解不開繩索,給他解開居然睡著了……
神啊,這主仆兩人的心眼都長在姓王的身上了嗎?
這破小孩一路睡到天光大亮才轉醒,側耳細細聽了聽,沒聽到什麼動靜才開始折騰手上的繩子。聽到裡麵的動靜薛如意趕緊讓身後的人撤,一家人撤到後廚小隔間時,就見那破小孩終於悄咪咪開門出來了。
還不怕死的跑到後廚順了兩個包子才跑。
薛家除了周夢潔留下看店外,三父子連同薛如意都帶上家夥氣勢洶洶的跟在丁野身後。鑒於他會功夫,四人也不敢跟得太近,一直跟到墨薇彆院,人進去了許久都不曾出來,周圍隱隱聽到有人談論劉成姚今日一早回京了。
薛大回神,道:“不好,姓王的肯定和劉成姚一起跑了。”他腦袋轉了一圈,“劉成姚是欽差,帶一大幫人回京必定走官道,也就是會從北城門出發。我們現在立刻出城,然後抄小道趕過去,應該能追上。”
薛家四人立刻往北城門趕。
笑話,把他們家耍得團團轉,還想安然的離開,再不濟也得打一頓出氣再說。
與此同時,丁野得知主子已經走的消息有些懵,不是說明日再出發嗎,怎麼今早就走了。
他立刻找管家要了匹快馬,一路飛奔,緊趕慢趕,一個時辰後在一處小樹林裡趕上劉成姚的護衛隊。
丁野表明身份,一路跑到中間的馬車邊上,哭喪著臉朝裡頭喊:“世,世子……”
馬車停下,劉成姚掀開車簾子先探出頭來,丁野這才瞧見自家主子正在和劉成姚下棋。他生生把世子妃三個字給憋了回去,改口道:“世子,她,她…”
王晏之執黑棋的手在聽到他聲音就停在棋盤一寸處,微抬頭朝丁野看來,眸光晦澀:“她怎麼了……是不是哭得很傷心?”
他死了,她應該會哭吧。
昨日就聽劉成姚說她很不對勁。
丁野喘了口氣,終於把話說全了:“沒,沒有,她把您的墳刨了。”
啪嗒!
王晏之執著的黑棋啪嗒落地,狹長的眼眸微微睜了睜,有些不敢相信:“……把墳刨嗎?”
丁野點頭:“嗯,昨夜薛家一大家子一起去刨的,還把我抓住打了一頓。”他越說越委屈,把自己掛彩的臉展給自己主子看。
刨墳、抓人?
王晏之想起大半年被支配的恐懼,有一瞬間的慌,催促道:“快走,抓緊趕路,丁野你現在立刻馬上掉頭回去……”
丁野不明所以。
王晏之咬牙道:“你還不明白,被他們抓了能輕易的跑出來隻有一種可能,你被跟蹤了。”
“不可能。”丁野還杵在懵逼的狀態,“我一路飛奔過來的,身後也沒人跟蹤的痕跡。”
他話音剛落,前頭傳來馬匹的嘶鳴聲,以及侍衛的吵鬨聲。劉成姚與看向王晏,然後掀開前頭的車簾子肅聲問:“怎麼回事?”
有侍衛大喊:“大人,前頭有大樹突然斷裂,攔住去路。”
劉成姚道:“快些挪開,抓緊趕路。”
王晏之已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眾侍衛合力把橫在路中間的樹給抬開,等樹完全弄開後,驚訝的發現樹後頭站著一個火紅石榴裙,杏眼圓睜的少女。她烏發無風自動,柳眉倒豎,漆黑的眼睛盯著人群中的青棚馬車,聲音冷得幾乎掉冰渣子。
“王—晏——之!”
小林子裡的鳥雀驚得直衝雲霄。
跟在馬車邊上的丁野抖了抖,腿腳都在打顫,幾乎帶著哭音道:“世,世子,對,對不起……”他實在不知道世子妃一家人居然如此狡詐,虧得他還放低了戒心。
丁野越說越急,掰著馬車簾子道:“世子要不跳車吧,還是躲在車底?要不乾脆現在扭頭跑吧,實在不行您來下求饒,興許還能留一口氣。”
劉成姚眉頭蹙得死緊,很是看不慣丁野如此模樣,斥道:“不過一介婦人,大丈夫何至於嚇成這樣。既然發現了,你家世子斷然沒有退縮的道理……”
青棚馬車裡半晌沒動靜,薛如意冷哼一聲,又一字一頓喊:“王——晏——之”
被喊了許久的周安,王晏之居然覺得這一聲格外動聽。
青棚馬車依舊沒動靜,薛如意拳頭捏緊,一步一步朝馬車走過去。樹枝被她踩的嘎吱作響,每一聲都像鋒利的匕首往眾人心尖上紮,一眾侍衛都是在船上騙過她的,當下都有些畏畏縮縮不敢阻攔。
一步,一步,她離馬車越來越近,心臟鼓鼓囊囊的,有失望,有憤恨、還有一點點酸澀。
她手拉開馬車簾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