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潔搖頭:“隻是瞧著好看。”
她探了會兒脈,又仔細詢問皇後飲食習慣,最後才道:“皇後娘娘身體無恙,隻是母體太過弱才會如此。民婦開些方子給您,吃幾幅症狀會減輕很多,平日午時可以多走動走動,不必總躺著。”
周夢潔從藥箱裡拿個白色的瓷瓶遞了過去:“娘娘,這是民婦家傳的保胎丸,每天兩粒溫水吞服。”
宮婢接了過去,給隨身的太醫查看後,才倒出兩粒給陸皇後服下。不一會兒,陸皇後就感覺肚子好像舒服了許多,對周夢潔和薛如意越發的和善。
“今日冬至,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要不這樣,你們隨本宮入席,薛夫人同本宮坐,薛鄉君就坐在公主那桌。”
周夢潔連忙推辭,陸皇後握住她的手道:“薛夫人莫要推辭,本宮這胎還要你時常看顧一二,先前太醫說胎位不正,很可能會難產,不知薛夫人可以辦法正胎位,席間你與本宮詳細說說如何?”
皇後必定是和皇帝太後一桌的,周夢潔是萬萬不想湊這個熱鬨,當即道:“不如草民在椒蘭殿外候著,等皇後用完膳再過去?”
陸皇後也看出她的不自在,點頭道:“也好,你同本宮貼身宮婢在偏殿等等。王世子妃依舊坐在公主那桌吧,很多人都想見見能讓王家二郎懼內的女子長什麼模樣呢。”
薛如意乾笑兩聲:王晏之懼內的名聲到底怎麼傳出去的,到上京後她明明隻在屋子裡湊過他。
倆人跟著皇後一路往椒蘭殿去,路上碰到張揚的蕭貴妃,她對皇後絲毫不客氣,“哎呀,皇後娘娘挺著大肚子辛苦,不是說不來嗎?”
這性子還真是與三皇子如出一撤。
她瞧見薛如意,目光立刻像雷達一樣上下打量:“這不會又是陸家哪個侄女什麼的吧,你們陸家還真是舍得,女兒一個接一個的往宮裡送。”
饒是陸皇後好說話,也有些惱了,“休要胡說,這位是王世子妃,皇上親封的薛鄉君。”
蕭貴妃眸子微亮:“這就是薛鄉君啊,長得還算標誌,但配王家二郎還是不行,他瞧上你哪點了?”
這話說得相當侮辱人了。
薛如意漆黑的眸子打量蕭貴妃兩眼,“你長得還沒我好看,怎麼好意思問這句話。”
“哪來的鄉野丫頭,敢頂撞本宮!”在宮裡,皇後也沒這樣同她說過話,蕭貴妃怒氣立馬就上來了。
薛如意:“青州來的。”
蕭貴妃:“誰要問你哪來的,看不出來本宮在生氣嗎?”
薛如意搖頭:“沒瞧出來,許是貴妃表情太過僵硬。”
陸皇後在旁邊憋笑,倒是越來越喜歡這姑娘了。
蕭貴妃氣急,舉手就往她臉上扇。陸皇後伸手阻攔,手背被蕭貴妃尖利的指甲劃出一道口子。
“蕭貴妃。”
蕭貴妃不僅沒收斂,還叫囂道:“誰讓你攔了,本宮打的是她。”說完又伸手去打薛如意。
薛如意就伸出手擋了一下,同時手臂微微用力,蕭貴妃慘叫一聲砸進了對麵的花叢。
薛如意使力的角度特殊,在其他人眼裡,就是蕭貴妃打她,反而自己飛出去了。
玉芙宮的宮人嚇得趕緊跑到花叢裡撈人,你一腳我一腳,人沒拉起來,倒是不小心踩了兩腳。蕭貴妃尖叫連連,等爬起來時,頭發已經散亂,剛換的衣裙也臟汙不能看了。
她抬頭四顧,哪裡還有陸皇後和薛如意的身影,當即氣得腦袋發昏。罵道:“你們都眼瞎嗎,讓人跑了。”
貼身宮婢弱弱道:“貴妃,她是皇後帶來的,我們不敢攔。”
蕭貴妃想進去打人,又怕耽誤冬至的家宴,最後一權衡,還是咬牙往玉芙宮趕。
去椒蘭殿的路上,陸皇後輕聲道:“蕭貴妃跋扈慣了,待會出宮本宮會派人送你們,不會遇見她的。”
薛如意點頭,覺得這皇後真不錯,溫柔又會替人著想。然而等她坐到公主那桌,就不這樣覺得了。
妮瑪,為什麼皇室的公主全是一群小蘿卜頭?
家宴家宴,就是要團團圓圓。所以,椒蘭殿的桌子都是用圓木桌,一桌剛好八個。薛如意這邊八個小蘿卜公主外加一個她。最大的也就十一二,各個瞪著漆黑的眼睛瞧著自己,像是在看猴。
以前在桃源村吃席,村子裡永遠是小孩單獨一桌,那菜一上桌能把盤子吃了。小時候她也坐過,就特彆不喜歡搶,誰敢搶她就揍誰。
每個吃過酒席的桃源村小朋友都把薛如意當作噩夢。
如今一桌的公主要是搶起來,她誰也不好揍啊。
薛如意揪住桌布,一群小蘿卜公主暗暗和她較勁。發現扯不過她就開始言語‘攻擊’。
“喂,你多大了?”
“喂,你叫什麼?”
“聽說你夫君很俊俏是不是?”
“……”
薛如意眼神放空,做個麵無表情的啞巴。
直到鴛鍋上桌,耳邊終於清靜了。沒有動筷,也沒有搶,全都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這是沒吃過火鍋,等她演示?
薛如意夾了快豬肚放進辣鍋裡,隔了幾秒撈起來沾醬吃掉。八個公主立刻也拿起筷子學著她的模樣夾豬肚,放進辣鍋,撈起來,沾醬吃掉。
有個彆不能吃辣的,被辣得眼淚橫流,委屈道:“什麼啊,還沒餃子好吃。”
如意樓名聲不能壞啊,安利得從娃娃抓起。於是剛剛沒還說話的薛如意開始給這群公主一一講解吃法,又從如意樓的炸小蘇肉講到泡麵。
八個公主各個眼冒精光,詢問道:“那下次我們能去吃嗎?”
薛如意點頭:“當然可以,如意樓可以外帶的,你們回去可以同自己母妃說,讓采買的小太監出宮幫你們帶。要不你們現在辦個超級VIP,采買的時候報上名號可以少一些銀錢。”
幾個公主聽得一愣一愣的,接著又聽她解釋什麼是VIP,聽完後立刻就有人拔下頭上的簪子遞給她:“本公主要辦。”
隔壁桌的蕭貴妃聽得嘴角抽搐,小聲朝嘉佑帝道:“皇上,您聽聽這王世子妃怎麼忽悠公主們的,太不像話了。”
嘉佑帝忙著吃魚丸、毛肚、蝦滑、牛肉卷根本沒空搭理她。吃著這一桌熱氣騰騰的鴛鴦鍋,才算過冬啊,往年吃的是什麼東西。
以後每年冬至都吃鴛鴦鍋吧。
陸皇後也難得有胃口,和嘉佑帝兩個人邊吃邊點評,交頭接耳的看上去好不恩愛。
蕭貴妃氣得要死,狠狠咬了一口牛肉丸後,發現真好吃。於是也加入搶菜大軍,沒一會兒一桌子菜就沒了,皇帝吃的高興,笑道:“這鴛鴦好,陳奎,賞賜薛家一口金鍋,以後冬至就吃這個了。”
禦賜金鍋啊,那得多值錢。
薛如意想:以後可以拿這個鍋砸三皇子那個瘋子。
禦賜的鍋,砸了就自認倒黴。
她還沒從激動中回神,席間的陸皇後突然驚叫一聲,捂住肚子麵色痛苦的倒在桌上,把麵前一堆菜肴全部掃進了鍋裡。一桌人全部嚇得站了起來,嘉佑帝還算鎮定,“皇後你怎麼了?”
皇後痛苦的喊:“肚子,臣妾肚子好痛。”
“太醫,快宣太醫。”嘉佑帝朝著椒蘭殿外大喊。
薛如意豁的站起來,臉色有些發白:她娘剛剛才給皇後看診了,又給了保胎丸,這火鍋又是她阿爹做的。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想借害皇後的事還坑害他們薛家?
是想一石二鳥?
薛如意眼珠子四處轉動,幾個太醫背著藥箱匆匆而來,冬至家宴亂成一團。
皇後還大著肚子,誰也不敢冒然移動她。太醫上前,所有人都自覺退避三舍,太醫院史把過脈後,跪地連連磕頭:“皇上,皇後娘娘可能誤食了什麼東西,導致胎兒有早產現象。但是胎兒胎位不正,恐怕大人孩子都有危險。”
嘉佑帝大怒:“那還不快救治,囉嗦什麼,快把皇後抬到後殿。穩婆醫女快,快救皇後和皇子。”
宮婢連忙七手八腳把皇後抬到椒蘭殿偏殿,皇後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叫得眾人心驚。
嘉佑帝喝道:“把今日進宮請脈的薛夫人和做鴛鴦鍋的薛家三父子帶上來,朕要好好審問,怎麼皇後好好的就這樣了。”
薛如意大驚,趁亂跑出椒蘭殿,招來躲在樹上的小鳳,讓它快去找王晏之來。然後又跑進椒蘭殿內,才進去就見她阿爹阿娘,兩個哥哥已經被帶到了殿內。
這幕後之人是想把她們家一網打儘,還是想殺了皇後和她腹中的孩子?
嘉佑帝冷聲質問周夢潔:“薛夫人,你不是剛給皇後看過診,為何會這樣?是你的藥有問題,還是這鴛鴦鍋有問題?”
周夢潔眸光顫了顫,儘量冷靜道:“民婦帶來的藥太醫驗過,鴛鴦鍋一桌子人都在吃,隻有皇後有事,說明她用過彆的東西,或是有人故意害皇後,想一屍兩命。”
蕭貴妃喝道:“狡辯,皇後往常都沒事,獨獨今日有事,肯定是你們帶來的東西有孕婦不能食用的東西,才導致皇後難產。”
“皇上,您定要把他們抓起來嚴加審問,謀害皇後和皇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薛二上前辯駁道:“皇上,我們沒有理由要害皇後。薛家隻是剛來上京城的外來戶,跟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牽扯,定然是有人要借我們的手害皇後娘娘。”
一聽誅九族,嘉佑帝冷靜下來。
薛家的九族那不是包括承恩侯府?
皇後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弱,太醫急忙衝出來,磕頭道:“不好了,皇上,皇後有大出血的跡象,孩子出不來,隻怕危已。”
椒蘭殿的人齊齊抽了口氣。
周夢潔想了一秒,上前一步請求道:“皇上,民婦有辦法保住皇後和皇子,請皇上讓民婦一試。”
嘉佑帝心知周夢潔能救活王晏之,醫術肯定不低,“快說,什麼辦法?”
周夢潔道:“剝宮產,開腹把孩子取出來。”
她此言一出,眾人又是齊齊抽氣,太醫院史嚇得連連道:“皇上不可,自古就沒有剖腹還能有命在的。這是去母留子,皇子早產也不一定能活。”
周夢潔質問道:“若是不剖腹,皇後和皇子能活嗎?”
太醫院史舌頭打結,“這,這,這……”他朝嘉佑帝深深一拜:“皇上,臣無能,但剖腹產是萬萬不行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何況是皇後……”死也要死得體麵啊。
所有的後妃也跪下來,“皇上,剖腹取子是萬萬不可的,那是皇後娘娘啊。”
眾人僵持著,皇後的喊聲越來越弱。
門口突然匆匆走進一人,薛如意大喜,在前麵開道,拉過他跑到嘉佑帝麵前。嘉佑帝看著滿頭大汗,麵顯薄紅的王晏之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王晏之身上,此刻的王家二郎墨發淩亂,眉眼暈紅,當真是清豔靡麗至極。不少宮妃,連同蕭貴妃都看呆了。
王晏之深吸一口氣,語調快而穩地道:“皇上,臣是來給嶽母擔保的,嶽母醫術一絕,曾給臣動過刀,臣現在不是好好的。”
蕭貴妃嗤笑道:“就憑這點?裡麵可是皇後和皇子。”
向來高傲的王晏之突然跪下,三指舉過頭頂,道:“臣用性命擔保,若是皇後有事,臣願意以命抵命。”
薛如意眸子睜大,伸手拽住他衣擺,他卻不為所動。
她不是想他來送死的,萬一剖腹產失敗他豈不白白送了性命。
就在這時,太子帶著太子妃匆匆而來,他當即也跪下,朝嘉佑帝道:“父皇,兒臣相信晏之,他能活下來母妃也一定沒事的,你就讓薛夫人剖腹吧。”
嘉佑帝盯著太子看了半晌,轉而伸手去扶王晏之,眸中有寒光閃過:“用不著你用性命發誓……”
“薛夫人,你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