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意烏黑的眸子盯著他,不高興道:“你不是說重新開始?什麼多沒做,中間都省掉,直接提親?”
見她有些惱,王晏之心裡緊繃的弦驀然鬆開,輕笑出聲:“不省。”
薛如意梗了一下,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晏之:“我明白的。”
薛如意擰眉:“你明白什麼?”
王晏之但笑不語,薛如意頗為氣惱的扯開拽著他手裡的衣袖,道:“你把丁野叫回去,小鳳還給我。”
王晏之把小鳳提給她,小鳳歡快的跳來跳去,扯著嗓子喊:“你好,你好。”
跟習慣薛如意的丁野就沒小鳳那麼樂意回來了,哭喪著臉同廊下的浮喬道:“今後沒有好吃的了。”
浮喬盯著他胖了一圈的臉翻了個白眼:“你再這麼吃下去,隻怕輕功該退化了。”
丁野不想同他說話,蹲在廊下往書房看。
書房內薛如意往外走,王晏之也跟著往外走,走了兩步,她停下問:“你跟著我乾嘛?”
王晏之:“我送你到門口。”
薛如意:“你能吹風?”
“沒事的,大夫說彆凍著就行。”他披好鬥篷,又把桌上的手爐抱在手裡,溫聲道:“走吧。”他越過她先走了出去,薛如意狐疑瞧他兩眼也跟了上去。
從如意閣到侯府門口的路很短,倆人以前以後行到前院。就在回廊處瞧見杵著龍頭杖的老太太。老太太板著臉,身後跟著目光不善的王玉芳,明顯是在這兒等著她。
老太太防她像是防賊似的,凶巴巴道:“你來做什麼?”
薛如意懶得搭理她,倒是籠子裡的小鳳來回蹦躂:“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
老太太正要嗬斥,站在門口目送人走遠的王晏之回頭,方才還盛著笑意的眸子毫無溫度的看向老太太和王玉芳。
老太太抖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有些害怕這個病弱的大孫子。又覺得認慫沒麵子,於是厲聲道:“你要是再與這個禍害往來,現在立刻就分家。”
“分家?”他語氣雲淡風輕,“好啊,你同二叔他們分出去就好了,現在立刻就走。”
老太太委實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老眼都睜大了幾分,“你,你……我是你祖母!”
王玉芳也立刻道:“堂哥,你怎麼說這種話?”
王晏之哦了一聲:“原來您還知道是我祖母啊!”他嗬笑兩聲,轉身回了如意閣。
老太太氣得直抹眼淚,拉著王玉芳哭道:“你堂哥就是個沒良心的,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不愧是沈香雅那個庶女生出來的,目無尊卑啊!”
王玉芳壓低眼眸,小聲道:“祖母,堂哥這樣就算光耀了侯府門楣,也沒您什麼事,說句難聽的話,他巴不得我們二房和您都早些死。之前我聽父親說,大哥被追債的事就是堂哥和薛家人一起乾的,他們無非就是想從您手裡拿回管家權。”
老太太突然不哭了,驚愕問:“你父親說的?”
王玉芳點頭:“之前三皇子查出來告訴父親的,父親怕你傷心一直沒說。”
老太太仔細回想,之前的事好像都太過巧合,後來也沒聽大房提起十萬兩銀子的事。
關鍵是之後她去要了好幾次管家權,都被沈香雅拒絕了。
好啊,大房居然如此歹毒。
王玉芳說著說著開始哽咽:“母親縣主封號沒了,變成如今這樣也和薛如意有關。三皇子造反,大房的人得了天大的好處,我們二房卻這麼慘,同樣是承恩侯府的人,若不是堂哥說了什麼,皇上至於這樣對我們。堂哥就是記恨之前我們對他不聞不問,是在報複我們,可是他那是肺癆,也不能怪您啊!”
老太太越聽越心驚。
王玉芳眼淚掉了下來:“現在隻求堂哥解氣了,能讓祖母頤養天年,讓我們二房苟活。”
“什麼叫苟活。”老太太氣道,“老婆子好歹還有個太後表妹在宮裡,我這就進宮去好好哭哭。”
老太太急匆匆進宮去,然而等傍晚回來時,卻決口不再提王晏之不孝的事情。連帶把旁敲側擊的王玉芳罵了一頓,讓她少管閒事,表情卻格外凝重。
王玉芳不解委屈,找成雲漣哭了一晚上。
當天夜裡下起小雪,原本就很冷的天遽然又冷了幾個度。養在籠子裡的小鳳夜裡凍得受不了,從籠子裡跑出來飛到薛如意屋子裡。
屋子裡裝了地龍,小鳳舒展羽毛格外愜意。綠豆眼在夜裡發著光,踩著桌麵上高興得還會不蹦躂:“王晏之傻帽、王晏之傻帽、王晏之傻帽……”
薛如意被它吵得來回翻騰,清早起來時,下眼瞼下烏青,恨恨盯著窩在書堆裡睡覺的小鳳。
這破鳥每晚都這麼吵,王晏之那廝到底是怎麼睡著的?
她爬起來後發現已經天光大亮,阿爹阿娘和兩個哥哥早就出門了。她頭腦有些昏沉,王晏之傻帽幾個字在腦海裡來回晃悠,出門往外走時,吳媽瞧她臉色不好,多問了句。
薛如意搖頭:“沒事,我身體好。”
如意樓也不遠,她乾脆披上鬥篷,打了傘步行去如意樓。街道上薄薄的雪早就被踩得不成樣子,遠處有嬉鬨的孩童滑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好在她穿了靴子,不滑。
薛如意經過文淵閣時,想去買些筆墨。還不等她走進去,身後衝過來一輛馬車,有人大喊:“姑娘,快讓開。”
她頭有些混沌,反應慢了半拍。人是沒躲,在那匹瘋馬衝過來的一瞬間,抬手用儘全力推了一下,那馬連同馬車裡飛出打算救她的公子一起砸了出去。
那公子欲哭無淚,不是說好的英雄救美嗎?那麼大的馬,怎麼還能被個姑娘一掌拍飛。
馬和人都往文淵閣砸去,裡頭正好走出一人,青衣墨發,白裘銅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