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你媽煮的, 可不關我的事。”
一個戴著細邊眼鏡,圍著圍裙的中年男人端著一碟青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謝佳音立刻站起身打招呼:“叔叔好。”
謝佳音對許爸爸已經沒什麼印象了,記憶裡應該就見過一兩次。
許朝爸爸和許朝媽媽一樣,都不怎麼能看得出年紀, 他戴著細邊眼鏡, 氣質儒雅隨和, 看著像是個藝術家或者學者, 脖子上係著的圍裙又平添了幾分居家的生活氣息。
許爸爸對謝佳音微笑著點點頭, 和藹的說道:“小謝你好,坐吧, 不用客氣。”
他說著把青菜放在桌上, 又摘了圍裙拿回廚房, 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橙汁出來, 坐下來對謝佳音說:“小謝, 真是不好意思, 飯還沒熟, 先喝點橙汁吃點菜墊墊吧。”
許朝在謝佳音身邊落座, 又起身接過橙汁, 給桌上的三人都倒上, 最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邵清屏舉起杯子來說:“來, 先乾個杯, 今天本來應該喝點酒, 但是等會兒許朝還要送音音回去, 咱們就以橙汁代酒,歡迎音音來家裡做客。”
許爸爸也跟著說:“歡迎歡迎。”
許朝也舉起杯, 雖然沒有說什麼隻是微微含笑
謝佳音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本來覺得就是覺得邵清屏邀請盛情難卻, 跟著許朝回來隨便吃頓飯。
誰知道他們居然這麼隆重的招待她,這種被重視的程度讓她一度錯覺自己好像是什麼重要人物。
她舉著杯靦腆的說道:“謝謝叔叔阿姨,你們真是太好了,我都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說著看向坐在身邊的許朝。
許朝用手裡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杯子,淡淡地說:“你不用緊張,他們是少見多怪,以後你多來幾次就不會了。”
許爸爸溫和的笑著說道:“許朝說的沒錯,他平時很少帶朋友來家裡,帶女孩子更是第一次,我跟他媽媽就有點反應過度,你以後常來,我們就不會這麼大驚小怪了。”
邵清屏也笑著說道:“是啊音音,你以後一定要常來。我們家裡也沒那麼多規矩,你不用拘束,隻當自己家一樣。”
謝佳音抿著笑乖巧說道:“好的叔叔阿姨。”
喝了口橙汁放下杯子,碗裡就多了一個雞腿。
許朝說:“先吃一點墊一下。”
謝佳音說:“謝謝教授。”
邵清屏在桌子底下踢了許爸爸一腳,示意他看。
許爸爸回給她一個看見了的眼神。
謝佳音低頭在雞腿上咬了一口,雞肉燉的火候剛好,雞肉不會太過軟爛,但是輕輕一咬就把肉撕下來了,裹在上麵的湯汁也很濃鬱香甜,她也是真的餓了,一口咬下去嘴裡肉香四溢,十分滿足。
邵清屏說:“這雞下午就開始燉了,燉了三個小時,味道怎麼樣?還可以吧?”
謝佳音把嘴裡的肉咽了才立刻評價道:“嗯,很好吃,很香。”
邵清屏說:“這都是在山裡放養長大不吃飼料的雞。對了音音,你平時自己做飯嗎?”
謝佳音說:“我以前都是自己做,現在的工作包夥食,就自己做得少了。”
邵清屏說:“那正好,以後你隻要想吃什麼了,就來阿姨這兒,阿姨給你做。”
謝佳音現在已經知道邵清屏和許朝一樣都是言行一致說到做到不說客氣話的人了,聽了這些話,心裡隻覺得暖融融的,就彎了彎眼睛說:“好,謝謝阿姨,下次我可以早點過來給阿姨打下手。”
邵清屏樂的合不攏嘴:“那真是太好了!音音你是不知道,你彆看許朝智商高,做彆的事都一學就會,可是隻要一進廚房,智商就變低了,每次進廚房,不是摔碗摔碟,就是讓他找個東西半天找不到,切個蔥還能把自己的手給切了。”
謝佳音聽著邵清屏的話,忍不住又是驚奇又是好笑的看向身旁的許朝。
許朝看起來很淡定:“沒有那麼誇張。”
頓了頓,又不得不承認:“廚房的確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謝佳音覺得有點好笑,甚至有點想看一向做什麼都遊刃有餘的許朝在廚房裡是什麼樣子。
許朝的家庭環境真的讓她很意外。
她本來以為許朝的家庭會是那種偏嚴肅正經的家庭,食不言寢不語,規矩也多。
但沒想到,餐桌上的氛圍會這麼輕鬆融洽,邵清屏熱情,許爸爸儒雅隨和,半點沒有當長輩的架子和良好的出身家境帶來的優越感,隻有對她這個小輩的和藹慈愛。
許朝居然是在這種家庭長大的,真是令謝佳音感到意外。
他的長相完美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光挑父母的長處遺傳,可是性格卻是和父母完全不像。
看似溫和,實際上卻沒什麼溫度,總是冷冷清清的,情緒起伏都很平淡。
謝佳音還以為他是在那種有錢有物質但是沒有□□裡長大的,所以高中時期他才會一放假就去外婆家,是因為在和父母一起的家庭裡得不到家庭的溫暖。
現在看來,人的性格塑造也不全跟家庭環境有關。
可能許朝天生就是這麼清冷淡漠的性格。
謝佳音每嘗一個菜都要在邵清屏飽含期待的目光中點評一番,說到後麵也沒什麼詞了,就變成了這個也好好吃,那個也好好吃。
當然,什麼讚揚都比不上身體力行來的有說服力。
謝佳音的胃口本來就好,再加上中午沒怎麼吃,晚上又餓了,再加上許朝邵清屏還一直往她碗裡夾菜,她又不想浪費,夾到她碗裡的她都吃了,吃到後麵,毫無意外的吃撐了。
最後看許朝還想給她夾菜,終於忍無可忍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許朝的腳,示意自己真的吃不下了,不要再夾了。
邵清屏卻高興的不行,家裡可算是來了個能吃的了!
他們一家三口,胃口都不是很好,而且還都在吃上多多少少的有點挑剔。
她喜歡做飯,但是往往做一桌子菜,最後都沒有人捧場,評價往往是“還好”,“不錯”,每次得不到積極的反饋,她的熱情也被打擊到了,畢竟對於做飯的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吃飯的人的認可。
謝佳音卻是完全滿足了她的這份心情。
她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
“這個好好吃。”
“這個魚比我在店裡吃的還好吃。”
“阿姨這個菜是怎麼做的?我想學一下,太好吃了。”
“阿姨,你好厲害啊,這種做法我還是第一次見。”
她聽的心裡彆說有多舒坦了,嘴角從這頓飯開始到結束就一直揚著,都沒掉下去過,忍不住一直給謝佳音碗裡夾菜,謝佳音不挑食,什麼都吃,而且都是大口大口的吃,看起來吃的特彆香,邵清屏完全體會到了飼養員投喂的快樂。
體會到這種快樂的還有許朝。
謝佳音給她夾什麼她就吃什麼,她吃的大口,吃的腮幫子鼓起來,咀嚼的時候就一鼓一鼓地看著很有趣。
最後看她實在吃不下了,都膽子大到在桌子底下踢他了,他才意猶未儘的停手。
謝佳音苦著臉摸了摸肚子說自己吃撐了的時候。
邵清屏和許爸爸都被逗笑了,讓許朝帶著謝佳音去外麵院子裡散散步。
謝佳音卻是幫著收拾起了餐桌。
許朝也跟著幫忙,結果在端著燉雞湯的碗進廚房的時候,因為碗上有油,手上打滑,一時沒端穩把燉雞湯的碗摔了。
地上頓時一片狼籍,碗裡剩下的幾塊雞肉都飛了,雞湯流的到處都是。
謝佳音是眼睜睜看著許朝摔得碗,她之前還覺得邵清屏說的有些誇張,但是眼睜睜看著許朝碗端的好好的突然就摔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許朝摔了碗,愣了愣,然後一臉坦然無辜的抬起頭來看著謝佳音:“碗上有油。”
廚房裡的邵清屏從裡麵出來,無奈的把他們兩都趕出了餐廳。
許朝的褲子上濺了一大塊雞湯。
謝佳音因為站的近,裙子上也濺上了雞湯,最大的一塊有硬幣那麼大,她倒是無所謂,邵清屏卻要帶著她上樓去換衣服。
邵清屏帶著謝佳音上了二樓的衣帽間,然後從櫃子裡挑出一條複古的大片印花的花裙子。
“這是我年輕時候最喜歡的裙子,你穿了肯定好看!快去試試。”
謝佳音隻能拿著邵清屏的裙子去浴室換了。
·
謝佳音和邵清屏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剛好在走廊遇到也換了身衣服的許朝。
他在看到謝佳音時,怔了一下,隨即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邵清屏牽著謝佳音走過去,笑著問道:“怎麼樣?”
許朝喉結微動,說:“很合適。”
謝佳音身上的裙子垂墜感很強,雖然是很多年前的裙子,但是質感卻依舊很好,貼著皮膚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尺寸稍微有些大,係帶往後麵綁了個蝴蝶結,勾勒出極細的腰身。
大片繁複的花朵非但不顯得俗氣,反而被謝佳音穿出了幾分複古脫俗,走動間裙擺搖曳,卻是說不出的輕盈生動。
邵清屏笑著把兩人趕出家門,讓他們去外麵散步消食去了。
謝佳音穿著一條花裙子走在花園裡,可以說十分應景。
不過她覺得許朝根本不需要消食。
他就吃了一碗飯,菜也吃的少,而且吃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式。
她光是拳頭那麼大的豬蹄就啃了兩個。
兩人在庭院裡散著步,大概是因為院子裡植物多,居然一點都不熱,吹來的徐徐夜風拂到臉上都是涼的,謝佳音蹲在池子邊上看裡麵遊動的小金魚。
許朝站在一旁看她。
她穿著花裙子蹲在那裡,兩隻手都乖乖放在膝蓋上,濃密的長發攏在耳後,她專注地看著池子裡遊動的金魚,池子裡的燈光朦朧地映她瑩白的臉上,靜謐又沉靜,有種動人心魄的美。
她突然轉過頭來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然後手伸進沁涼的池子裡,突然掬了水往許朝身上潑去。
許朝沒動,水濺到臉上的時候,他微閉了閉眼。
“……”
身上傳來不規則的冰涼濕意。
許朝睜開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
剛換的襯衫和褲子都被潑濕了。
……
庭院裡一片寂靜。
謝佳音蹲在那裡和許朝麵麵相覷,她的手還放在水裡,不禁有些尷尬,乾笑兩聲:“開個玩笑。”
許朝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謝佳音僵了僵,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卻見許朝忽然也蹲了下來,然後修長的手指輕滑過水麵,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對著她的臉輕輕彈開——
冰冰涼涼的池水頓時隨著他彈開的手指都濺到她的臉上。
謝佳音頓時怔住,傻傻地看著許朝。
這是鬨的哪一出?
許朝嘴角微揚。
“我也在開玩笑。”
謝佳音錯愕的看著還帶著笑意的許朝,心有餘悸的說道:“教授,我剛才真的以為你生氣了!”
許朝麵無表情不說話的樣子真是怪嚇人的。
許朝反問她:“我看起來那麼容易生氣嗎?”同時又往她臉上彈了點水。
謝佳音被水濺的閉了閉眼,然後嘀咕道:“我哪裡知道啊,我跟您又不是特彆熟。”
“不熟?”許朝的手指又在水麵上沾了一下,然後往她臉上彈,像是對這個動作有點上癮。
謝佳音見他眼神不善,連忙解釋道:“也不是說不熟,就是我不知道你在什麼情況下會對我生氣,剛才你站在那兒不說話的時候看著真的挺嚇人的。”
許朝眸光微凝:“你怕我?”
謝佳音說:“我是發自內心的尊重您。”